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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长书紧咬牙关,挥剑疾上,只觉胸中一股积郁之气,亟待脱缰而出,体内真气纵横,每一剑势均是用足了力道,虚虚实实,变化无穷。剑花错落间,楼重铭瞥见她眼底的恨意,点头道:“好!原来你不仅要拿剑,还要来取我性命!”
长书身体一震,青光飘忽,莲心剑剑锋贴着楼重铭袍角而过,楼重铭冷笑数声,手腕一翻,转魂剑搭上莲心剑剑锋,两剑再次相击,彼此黏住,他正待说话,长书已深吸口气,手劲倏然一松,楼重铭劲力自然直逼过来,相黏之力消失,莲心剑陡然移开,长书弯腰便是一剑,直刺楼重铭肋下。
她这一招却是险招,莲心剑剑锋刚刚贴上楼重铭衣袍,转魂剑已“呼”的一声,从她头顶削过,电光火石间,长书往后疾仰,剑气凌厉,扬起她几缕秀发,悄无声息中,发丝被剑锋划断,悠然坠地。
楼重铭瞧得清楚,恍惚间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不觉一愣,长书缓缓站直身子,烛火摇曳间,莲心剑剑尖不偏不倚,正抵在他肋下要害之处。楼重铭失魂落魄,手上一松,转魂剑铛然落地。
只听一人低声喝道:“长书!不可!”衣袂翻飞间,萧珩闪至长书身侧,一只手搭上她持剑手腕,牢牢握住。
楼重铭如梦初醒,低头瞧着肋下剑锋,嘴角微微抽动,半晌抬起头来,盯着长书双眼,一字一顿道:“你不是想杀我么?想杀便杀吧!”
长书面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与楼重铭对视片刻,忽闭上双目,奋力收回莲心剑,左手将萧珩一推,一言不发奔出门去,转瞬消失在茫茫雨幕中。
屋内寂静无声,只听大雨哗哗而坠,楼重铭胸中气血翻涌,张口吐出一口鲜血,萧珩呼道:“楼叔叔!”忙上前扶住他胳膊。
楼重铭抬首,目光中又渐渐染上一层迷乱之色,怔怔瞧着萧珩道:“你也来拿转魂剑?或者,也是来杀我的?是她要你们来杀我的么?”
萧珩静静瞧了他片刻,扶他到桌旁坐下,摸出怀中清心丹,不由分说捏住他下巴,送了几粒进他口中,又拿起桌上茶杯,灌了一大口茶水下去。
楼重铭目光混沌,任他摆布,萧珩在旁坐了一会儿,见他面色渐渐平复,这才拾起地上转魂剑,交到他手中,低声道:“楼叔叔,我的确想要转魂剑,不过您若是执意不给,我现在也不会勉强您。”沉默一会儿,又道:“其实我此来,是来向您请罪的。”
楼重铭茫然道:“请罪?请什么罪?”
萧珩道:“我早知月娘有双生姐妹一事,两年前我在此地与您相见,便知您身边的月娘并非她本人,而是她的孪生姐妹青樱,只因当时急着毁去浮稽山中的剑谷,没能找到机会向您点破,后又因种种考虑,兼之诸多因果未能理清,所以想等所有事情水落石出后,再带着月娘来见您,向您说清一切。”
楼重铭不能置信,失声道:“你说什么?”
萧珩低声道:“楼叔叔且不要着急,事情千头万绪,您听我慢慢说……”将所有来龙去脉,从头缓缓道出。
楼重铭面色铁青,右手紧紧握住转魂剑剑柄,屋外大雨滂沱,惊雷肆虐,道道闪电都如打在楼重铭心头一般,让他浑身僵硬,手足冰冷,脑海中不断盘旋的只有几个字:“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萧珩一面说,一面观察他面上神色,一个多时辰后,暴雨渐渐止歇,萧珩也慢慢住了口,楼重铭定了定神,深深吐出一口气,冷笑道:“依你所说,你当年为了拜入青锋谷门下,早知我在厉洲一带,便故意在云城外徘徊,想让我收留你,哼,你当年就心怀鬼胎,如今你所说的话,有几分是真,有几分是假,有多少是为了你自己的私心,我又怎生得知?你与长书交好,焉知又是不是你为了讨好她,来我面前故意诋毁阿晨?”
萧珩叹道:“楼叔叔不信我也没有关系。月娘如今危在旦夕,我与长书稍后会跟着青樱找去薛凝铸剑之地,想法救她,您如果对当年薛晨之事还有疑问,只要您也赶到那里,当面见到青樱和薛凝,两相对质,所有事情就都清楚明白了……”
楼重铭持剑之手微微颤抖,眉头一皱,厉声道:“你今日说的这些,我虽不相信,但暂且不为难你,到时若是发现你所说之事乃子虚乌有,哼,可别怪我不顾及当年情分!你当知道,我绝不容许有人无端诋毁阿晨!”
萧珩欠身朝他行了一礼,郑重道:“楼叔叔,您是长书和月娘的父亲,又对我有收留养育之恩,我多次欺瞒您,实在有愧于心,您怎么惩罚我都是应该的……您要赶去找薛凝,还需转魂剑傍身,只是等救出月娘,还请楼叔叔将转魂剑交于我,越王八剑事了之后,再来叩谢楼叔叔大恩大德!”
楼重铭冷笑道:“我哪里受得起?也罢,两个时辰后,你在浮稽山下等我,我与你一同去找月娘。”顿了一顿,又沉吟道:“薛凝既是为颜遨铸剑,想来南侯府那边也应该有线索,我与你先去南厉。”
萧珩微微笑道:“如此再好不过。那我先行一步,楼叔叔,两个时辰后见。”
楼重铭冷眼瞧着他的背影,只觉胸中气血翻涌,再也支撑不住,脚下一软,倒在床榻上,紧紧揪住胸口衣服。
暴雨方过,远处仍有隐约的轰隆雷声,屋中烛火已燃到尽头,幽幽一闪,颓然熄灭。楼重铭静卧在黑暗之中,脑海中闪过幕幕场景,如铺天盖地的蛛网一般,勒得头昏眼花,喘不过气来,左胸之下针扎一般疼痛难忍,他挣扎了半晌,双眼蓦的瞠得浑圆,瞪着房梁,心道:“笑话!我多年的坚持,怎能因那小子一席话就乱了乱了方寸,阿晨当年待我情重如山,哪里是林雁辞可比?我又岂能轻易听信别人的诡话?哎,双生子一事,现在想来倒有几分是真,事态危急,我还想这么多做什么?哼,薛凝如果真要拿月娘铸剑,我便非血洗连云庄不可!”
他想到此处,自觉气息渐渐平复,下了床重新点起一支蜡烛,闭目沉思片刻,收拾了东西,出门找到夏紫陌,道:“夫人,前批为南侯大人所铸之剑,运走之后发现还有些问题,我这便去南厉拜访南侯。”
夏紫陌听说,便命人备马,点头道:“有劳先生了。”
萧珩出了连云庄,走不多远,路边一棵大树上忽扔下两粒小石头,他四周看了看,跃上树来,笑道:“我不过又去见了见师叔,让他想办法在今晚调开守在连云庄外的弟子,你怎么不等我回来,自己就先来找他了?”
长书双臂抱膝,坐在浓密的枝桠间,仰头瞧着天空中散开的乌云,只道:“你拿到转魂剑了么?”
萧珩摇头:“他不肯给,难道还真强取?若强取不成……”
长书闷闷接口:“我没想真的杀他。”
萧珩抬手,将她颊畔被雨淋湿的黑发轻轻挽到她耳后,柔声笑道:“楼叔叔要去找薛凝,暂且让转魂剑留在他身边。你放心,我与他一道走,想来不会有什么闪失……”
长书转过脸来:“他也要去找薛凝?你都告诉他了?”
“……嗯。楼叔叔是聪明人,他要找薛凝,不会从孙九青那边下手,以免打草惊蛇,我跟着他,你跟着青樱,咱们兵分两路,把握也大些,万一青樱那边断了线索,也不至于束手无策……再说,我与你分开走,也好让青锋谷把注意力集中在我这边,就算师父半途抓到我,为了越王八剑,他也不会轻易杀我,可若是抓到你……”
长书默不作声,萧珩凝视她半晌,又道:“少了青锋谷弟子的扰乱,你行事也方便些——不过,你若是跟着青樱找到薛凝,千万不要冲动行事,一切等我到了之后再说。”
长书思索片刻,点头道:“好。”握紧手中长剑,跃下树来,“那我去了。”
萧珩跟在她身后,疾上两步,唤道:“长书——”
长书回头:“还有什么事么?”
萧珩苦笑:“没什么了……你这便走了么?”
长书一愣,随即微微一笑,转回身来走到他跟前,将他衣襟理了一理,踮起脚尖仰头在他颊上亲了一下,低声道:“你一切小心。”说罢,一径去了。
萧珩右手慢慢抚上脸颊,一动不动立在树下,直到那抹芊芊背影消失于冥冥夜色之中,这才展开身法,朝浮稽山下赶去。
三日之后,正是正午时分。透蓝的天空万里无云,火球一般的烈日高挂天际,灼目光芒撒在南厉边境的一条荒凉小道上,似要将大地都炙烤成灰。
小道两边林木枯败稀落,黄土苍凉,一辆马车并几骑黑马疾驰而过,扬起阵阵尘烟。
那小道沿着山路盘旋而上,狭窄崎岖,马车到了一处土林之前,便慢下速度,向下拐入瘴雾弥漫的山谷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