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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血迹早已凝干,邹余祉早在两个时辰前就已经被杀害了,而两个时辰前……”裴南歌本想说两个时辰之前自己还在昏迷,但一想到这么一说也许会引来与案情无关的旁枝末节,于是改口道,“而两个时辰之前我还在梦乡里,你做了些什么我又怎会清楚?”
邹缇俞笑得轻佻:“怎么?难道就不能是小娘子同我共赴美梦?”
裴南歌却不敢去看萧武宥他们的反应,只恨不得扇邹缇俞几巴掌:“你用邹余祉的青玉壶砸死了他,正好你发现那间屋子里有一件那么大的青瓷,因为知道五哥他们下午就到,所以就想着利用我们来替你作证,索性趁着没人发觉就将青玉摔成粉碎,这样一来也就找不到砸死人的凶器。你这一路上都同我们一起,除却送大家回房的时候。”
李子墟赞同颔首:“你刻意把我们带到这两处地方,厢房在那间屋子的南面,南歌她们当时所在的地方在那间屋子的西面,两处都是整个院落里离那处最近的地方,也是能清楚听到声响的地方。”
“没错,”裴南歌朝李子墟眨眨眼接着道,“你将大家安顿好后,就去了那间屋子里,只为了做一件事,那就是使劲将你打定主意的青瓷双耳罐摔碎,不论你摔多少次,一定会留下最重最狠的那一次让我们所有人都听到声响。”
“邹兄你不妨照实说了罢,”萧武宥轻理绣间针脚,神色又冷沉几分,只拿眼角瞥向邹缇俞,像是对他有着深深的嫌恶,“万一南歌再说出些什么推想,只怕邹家真会颜面不保。”
邹缇俞望着裴南歌,低声笑出此起彼伏的癫狂:“我再替你补完后面的罢,南面和西面的屋子虽然离得近,但却没有径直通到那屋的路,等你们绕过几个弯到了现场之后,做完这一切手脚的人就回到北面的厢房,然后最后一个赶到案发地,是这样吗?”
闹喳喳的阿四高呼了一声后,虽然愤怒和不解,却惊诧得说不出话。
崔珉垂下头,既不像是啜泣,也不像是惋惜。
“住嘴!”威严的妇人声音伴随着细碎的脚步声进到屋里,几个侍婢同江宛若一起搀着位面容憔悴的老妇人缓缓走近,老妇人在行到崔珉跟前之时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即举着手中的红木杖重重打在邹缇俞腿上,“你这逆子!你还嫌我们邹家不够乱,是不是!”
此话一出,众人皆明白此人就是阿四口中邹家的老主母。
老主母在几个婢女的劝求之下终是搁下手中的红木杖,艰难地挪动身子看向萧武宥道:“现今邹氏一族只余下此子一宗血脉,逆子虽然败家,但老身绝不相信他会做出此等有悖天理之事。老身在此恳求诸位府吏念我邹家遭遇此等不幸,就再给缇俞一个机会以证无辜罢。”
双鬓花白的老主母艰难地说出字正腔圆的话语后虚弱地往旁边倒去,婢女们手忙脚乱地扶稳她,场面看得裴南歌阵阵心酸。
萧武宥望向慌乱的局面终是展眉道:“也罢,既然老主母都这么说了,我们就延缓两日的调查期限,这两日里,邹缇俞可以寻找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但不得离开此宅半步,我们和县衙的人将会守在此处,若是两日后能证明他的清白,大理寺自然不会枉断。”
☆、第043章 长安不见令人抽
第043章 长安不见令人抽
江都的夜幕降临得比寻常早,因为淮南细雨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
裴南歌伏在榻边听着帘外的点滴雨声,迷迷糊糊又进入梦乡。这一次,梦里有爹眉头深锁的面容,有祖父焦急的彷徨和叔父喋喋不休的踌躇,他们从没有哪一刻会那般焦头烂额。
她业已分不清是回忆还是梦境,猛然自梦中惊醒,她渐渐感到焦虑,五年前罕见的共议,她作为一个孩子,并不太能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节,而现在,每每当她看到的案子越复杂,她才渐渐意识到当时是怎样的焦灼。
屋前响起沉稳的步履之声,她自床榻上坐起身,垂下头来静静数着登云履覆在青石板上的闷响,这样的场景像极了当初在长安城时,每日等着萧武宥同阿翁归来。
在门前的步履声落定之时,裴南歌推开了屋门,青衫连天的李子墟正要叩门。
裴南歌满心的期待信息都凝结在僵冷的面颊,接下来她做出了一个最直截了当的决定,双手搭着门边作势就要把两扇门阖上。
李子墟眼疾手快地档下她往外推闭的半扇门,将半只手臂倚在门背之上轻笑道:“不是萧司直,你也不至于闭门不见罢。”
裴南歌“吱呀”一声拉开门,李子墟抬手将一个镂花青木的方盒举到她眼前:“萧司直说,这份笄礼来得有些晚,但还是请你勉为其难的收下。”
裴南歌别扭着接过礼物,青木盒子沉甸甸的覆在她掌心里,也在她心里。她将镂空的盒子举到眼前想看看里头装着什么东西,却恍惚看到阴霾夜色之外的璀璨星河。
“他怎么不自己送过来?”裴南歌疑惑地看他,“该不会……这礼物是你为缓和我跟五哥之间的关系,自作主张买来的?”
“你从哪本行卷里听来的烂俗传奇段子?”李子墟推开门板后诧异地看着她,“难不成你跟萧司直闹别扭,会妨碍大理寺办案?”
裴南歌自心里揣摩着自己的意义,很有自知之明地摇头否定这个可能。
李子墟又道:“难道你同萧司直生气会令我少吃一碗饭?”
想不明白这二者之间有什么联系,裴南歌继续茫然摇头。
李子墟抵在门板上好笑道:“还是说,你认为我对你一往情深,不忍心叫你伤心难过所以特意来哄你?”
这一回终于明白了他的意图,裴南歌拧着眉头狠狠瞪他,抬脚就要往他脚面上踩去。
“既然如此,”李子墟灵敏地挪开脚,曲起指头叩在木盒面上,笑意未减,“你意欲与萧司直怎么闹、闹到何时,我为何要操心?”
裴南歌瞪大眼睛一瞬不眨地望着他,她突然深刻的认识到,李子墟不是盏省油的长信灯。
她伸长手,厚颜无耻地朝他眨巴着眼睛:“既然如此,你不觉得你若不送我点礼物会有些失礼呢?”
李子墟收回手,撑着门板起身:“我同你本就不似这般的关系,为何要送礼?若不是你五哥官阶压我几级,我又哪里会替他跑这趟腿。东西我送到了,人呢,我还没本事把他带来。”
对于这盏不省油的长信灯,而且还是能传信的长信灯,裴南歌决定用对待春天的态度与迎接他,所以接着她就讨好地拽住了李子墟的衣袖,另外一只手将沉甸甸的木盒依依不舍地塞回李子墟手中。
“有劳堂堂李评事亲自走这么一遭,小女子感激涕零,但还得再麻烦李评事将这礼物送回去,”裴南歌眨眨眼,“请转告他,若他不亲自送过来,赶明儿我就跟着沈铭斐留在淮南不回长安了。”
“你敢!”沉厚的嗓音自李子墟身后传来,萧武宥手臂抵在半开的门板上,他似在同她笑,却并没有笑进眼底,夜色吹皱他挺峻的眉峰,细雨在他身后喧腾,清风推门而入,不见长安,却胜似长安。
李子墟将木盒还给他,踱步他到身后,耸耸肩道:“你既然要亲自来,何必叫我来蹚这浑水。”
萧武宥负起手:“是你说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若先来了,她未必会明白自己想不想见我。”
李子墟不置可否,回头望了一眼微风中发丝没被吹散的两人,自觉自己重任已卸。
“裴南歌,你能别把你自己真的当作刑犬么?”李子墟丢下这番话后翩然走进夜色之中。
被他指名的裴南歌似懂非懂的目送他远去的背影,思忖着在这场同萧武宥锲而不舍的追逐中,她确实像极了跟在后面嗅他喜好的粽毛犬,但奈何局势已定,她纵使有天大的能耐,扭转却还需要时日。
她的双手紧握在身前,之前想好的或洒脱或苦情的对白,统统都被她忘到了九霄云外,千呼万唤却未必出来。
“你方才说,你要同谁一起?”萧武宥手腕微伸,放着礼物的木盒子又落到裴南歌眼前。
她此刻的心情如同是行到高峰被摔落谷底之后又遇上潭渊起波澜,在她有限的认知里,从来就不认为萧武宥会关心她将来同谁一起,做怎样的梦。
看着眼前方方正正的木头盒子,她负气将把盒子推回他手中,扬起头来傲然地看他:“我方才说,如果你再不来,我就一辈子留在淮南,不和你回长安,看你怎么同阿翁交代!”
萧武宥倚着门板,轻掂着手里的木盒漫不经心道:“正好裴寺卿也要辞官,你提前替他选好这块宝地安养晚年,他应当很是感念。”
“那正好,”裴南歌浅笑,仰着的脖子稍稍有些发酸,“五哥你回去可要记得转告阿翁,让他快些过来替我把亲事给定下。”
萧武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