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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维哲笑容含蓄内敛,彬彬有礼,他每次面对这个比父亲小了三四岁的叔叔时,总是一丝不苟,半点破绽都不会露出。
“铺子里忙,时间总是很晚,爬回来叨扰你们,以后我会注意的。”他说着,又向程耀鞠了一躬,态度十分恭敬。
程耀又看他一眼,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回过头去,这事就已经被他自己揭了过去。
主屋的院子很大,甚至院中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池塘,塘上一座竹桥,映在满塘碧色里。
程家一行三人,转头就看到一个白衣黑发男子,站在桥那头笑着看他们。
那人一头长发乌黑柔亮,面容清俊仿若仙尘,他总是身穿织锦白衫,似乎世间万物,都不能沾染上他半分颜色。
程维哲扭头看着自己父亲,见他一双总是十分冷淡的眼睛这会儿却炯炯有神,程维哲压下心里的厌恶,冲那白衣人行了个晚辈礼:“叔父,早上好。”
☆、029亲事重提
程家当家正君白笑竹;是丹洛书香门第白家的四公子;自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总是一身白衣,气度优雅;是丹洛最有名的世家公子。
白家世代名门;祖上曾经出过翰林院院长,甚至还有一位官拜礼部尚书。一直到文帝朝初年;白家才渐渐没落;如今虽说偏安一隅,但到底是底蕴丰厚的门第,在丹洛依旧不可小觑。
他和程家二公子程赫的亲事;当年也颇有些曲折,不过如今两个人举案齐眉;到底成为一段佳话。
打他一出现,程维哲便凝神屏气,整个人都专注起来。
白笑竹冲他们三人笑笑,伸手招程维哲到身边:“维哲好久没回来,叔父怪想你的。”
程维哲低头笑笑,显得含蓄又羞涩:“叔父事忙,就不要总是操心我了。”
白笑竹听了他这么说,笑得越发和蔼,他拍了拍程维哲的肩膀,然后领着他们进了正堂:“你爹过世早,我们不担心你,谁来担心呢?”
在程家,程维哲的爹林少峰一向是他的禁忌,就连程赫也很少在他面前提及自己这位早逝的正君,只有白笑竹似乎从来都不知气氛尴尬,每每总把这位坤兄放在口中。
程维哲默默捏紧拳头,他轻轻吸着气,好半天才道:“恩,那就谢谢叔父操心了。”
他们走在前面,自然看不到后面两个人的表情,白笑竹还未回答,却听到程赫接了话头:“你就是不省心,这些年多亏你叔父管着你,要不然都要无法无天了。”
这话说的太不讲究了,程维哲刚压下去怒意又被他撩拨起来,他使劲掐着手心,不让自己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走在他身边的白笑竹似乎什么都没察觉,还高高兴兴安排他坐在自己身边的位置,举起筷子就给他夹了一个玲珑剔透的虾饺。
不得不说,程家的早饭丰盛至极。程家的这位掌勺以前是名珍楼的大厨,后来因为白笑竹喜欢他的手艺,所以被程赫高价请到家来,专为他们一家子服务。
其实说是他们一家子服务,但程赫和程维哲也不过只有到主屋吃饭的时候,才浅浅尝过他的手艺。以前程维哲并不讲究吃食,虽说喜食之物还是会多吃一些,但并不如许多百味饕餮那般讲究。
可是现在他见识过杨中元的那一手神技,又尝过他私下用心的菜肴,这才发现原来光光是简单的米饭,都能做的那样美味。
程维哲走神想着昨日杨中元做的玉井饭,突然觉得自己饿极。
他也没理这一桌子正和乐融融说着话的人,自顾自夹起那个虾饺,轻轻咬了一口。
虾饺的皮用了藕粉和面,薄薄的一层能让人清楚看到内里,程维哲咬的这一口,除却红虾的鲜味,还另外尝出蘑菇与冬笋的清香,他学着杨中元平时尝菜的样子慢慢吃下第一口,这才囫囵个都塞进嘴里。
虽然名珍楼大厨的手艺了得,可他却觉得总是差了些什么,如果让小元做一次虾饺,肯定要比这个好吃得多。
程维哲心里下定决心,便有些食不知味地开始吃起别的早点来,耳朵里还抓空听着那一家人貌似温馨的聊天。
他们家里人丁单薄,自从两位爷爷以及他爹相继过世之后,就算是年节合家团圆,主桌上也凑不齐十个人。他和他父亲算两个,剩下的就是二叔一家四口。
除了已经二十有二的长子程维书,还有一位刚满十四的三少程维安。二叔家的这两个孩子都是自幼聪慧,也都继承了程白两家的好样貌,又因二叔如今掌管程家,所以邻里亲朋对这两个孩子自然多有夸赞。
程维哲近些年都显少在家,跟这个幼弟更是生分,如今突然在饭桌上听到三弟同自己讲话,一时竟没有回答上来。
跟哥哥相比,程维安性格更柔和一些,他看着大哥没有理他,又好脾气问了一句:“大哥,茶叶生意好做吗?”
程维哲这次听得清楚,便态度和善地回答:“大哥的茶叶铺子小的很,自然好做。”
程维安似懂非懂点点头,扭头看着爹爹,说:“我也要跟大哥一样,自己做自己的生意。”
白笑竹慢条斯理给他夹了一个小笼包,耐心道:“你大哥是做大事的人,你行吗?将来还是跟着你二哥在家混混日子,短不了你一口吃的。”
听到爹爹这么说,程维安就有些不高兴了,撅起嘴巴想要反驳。可他话还没说出来,就被父亲程耀打断:“好好吃饭,食不言寝不语,先生没有教你吗?”
程维安打小被一家子宠惯了,却唯独害怕父亲冷下脸来,因此被他训斥一句,虽然心里还是不太高兴,却也不敢再说什么。
程维哲低头吃饭,对二叔和叔父那些门门道道可谓一清二楚。不叫小儿子出去自己做生意,还不是为了让两个儿子都牢牢把持着程家米铺的掌控权,程维哲当年是自己点头答应开茶铺的,情况自然不同。
白笑竹见小儿子终于不捣乱了,这才用洁白的手帕擦了擦嘴,道:“维哲,这些年你不怎么在家,叔父事忙,对你多有疏忽,希望你不要介意。”
你一辈子别注意到我才好啊!程维哲心里嘀咕,面上却不显:“哪里哪里,家里的事情为重,再说我也是大人了,自己能好好照顾自己。”
程赫瞪了儿子一眼,没讲话。
程维哲也不理他,吃光了盘中的最后一个蒸饺,这才放下筷子,认真看着白笑竹。
虽说他平素是个十分爱笑的青年,让人总觉得如沐春风,但当他不笑的时候,身上的气势有那么几分像程耀年轻时的样子,让人颇有些压力。
可白笑竹却丝毫不受影响,他伸手招来小厮上茶,然后才开口:“确实是叔父疏忽了对你的照顾,叔父这些日子以来十分难安,最近因着你弟弟年纪大了,也算刚过了孝期,边想着给他寻一门好亲事。”
程维哲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脸上慢慢又浮起笑模样来:“维书是个好孩子,自然会有门当户对的好姻缘,等他有了伴侣,二叔和叔父以后就更清闲了些,倒是好事。”
白笑竹笑容温和,他也对着程维哲笑,一家子看起来似乎几位融洽,每个人的表情都舒心又开朗。
虽说都是读书人,但他的面容眉眼气质,都跟程赫一丝一毫都不相同。每当程维哲看到程赫,心里总会浮现出迂腐与无能四个字来,而看到白笑竹,则会觉得他万分精明。
是的,就是精明,那种读书人特有的,看事情通透明达,让人觉得无所遁形的睿智感。
“维哲,你作为家里的长子,也作为维书的长兄,理应由你先一步完成人生大事。可你爹爹去世的早,大哥又醉心书画不问俗世,我和你叔叔也忙,这才把你耽误到今日,叔父心里十分难过。”白笑竹声音温纯,说话不紧不慢,却逻辑清晰,丝毫不错。
程维哲十分冷静听他这样讲,端着茶杯的手稳稳的,里面的茶叶末打着旋地飘在浅碧色的茶汤里,散着幽幽得香。
这是丹洛最著名的白庭,虽说担着一个白字,却属绿科,味道十分清淡。程维哲一贯不喜这个味道,认为太浅,不够醇厚,茶味寡淡了些。
但他还是认认真真喝着,新夏三伏天的白庭,要在夏日最热时采,只要牙尖下第三层叶子,少少的白庭茶要由茶园里最好的师傅炒制,隔天便会制成小茶饼,卖到大梁各地。
因为出数极少,所以有一两白庭半亩园的美誉,一两这个茶叶,约莫要一两银子左右,在北方一些村县里,大约开垦一亩地也不过二两银子。
真是奢侈啊,程维哲低下头,细细品着茶。
不如,待会儿找管家问问,要一两回去给小元和泉叔尝尝,他们肯定爱喝。
程维哲这边打着从家摸点东西走的主意,那边白笑竹还在讲:“如今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