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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富态,有点弥勒佛的感觉,倒也不像奸诈诡辩之人。汪鸿生坐到最上方的椅子上,师爷彭仁撩起衣摆,也坐到他下首处。
“多谢大老爷,”纪安山摆手,示意孙夫子坐下,几个小辈却不能坐,只能站在他们后面。
汪鸿生笑道:“纪兄前些日子说的承包荒地一事,我已跟师爷商量过了,虽说荒地无主,但归根结底都是我大明的国土,这契约还是要签的,不过既然是荒地,你们尽可放心,税租不会很多,意思到了就行,要不我们先以签五年为限,等五年之后再另行商议,你们看如何?”这位县老爷自然也有他的算盘,刚一开始,他不会把租金提的太高,万一要是他们嫌贵不租了,岂不是一分钱都没有了,但是五年之后,荒地是否赚钱,也能见着分晓,到时候再议,这话里的学问可就大了。
他这样说,纪安山当然听的明白,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路子可行。麦芽瞧出他准备应下了,心里一急,忙站出来,恭敬的道:“大老爷,民女有话要讲,能让我说几句吗?”
汪鸿生进来时,也注意到这个小丫头,虽然她穿着跟普通村里女娃一样,但眉眼间,却透着股灵气,有道是浅水藏蛟龙。这会见她突兀的插嘴,倒也没生气,笑着道:“嗯,丫头,有话说直说吧!”
麦芽朝纪安山跟哥哥他们点点头,示意他们不要担心,随后才转过视线不卑不亢的对县老爷道:“一听大老爷您说话,就知道您是个一心为民,体贴百姓的好官,否则也不能让我们承包荒地,但是呢,不瞒您说,我们承包土地是想种些水果,像梨子,杏儿什么的,我们也是瞧着那片荒地,荒着可惜了,种些果树,等几年也许还能有些收获,再怎么着也比荒着强吧?可这种果树,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有些果树起码要五六年才能挂出好果子,您说的五年时间,只怕是不够呢!”话到这里就得停下了,这是讲话的技巧,特别是对汪鸿生这种当官之人,你可以提意见,但不要替他做主,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纪安山适时训了麦芽一句,“田家丫头,在县老爷跟前,不可不敬,快退下!”
“是,”麦芽也很乖巧的站了回去,低着头走到哥哥身边,朝他俩偷偷笑了。
纪安山道:“大老爷,小女娃子不懂事,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他这样一讲,汪鸿生反而要替麦芽讲话了,他伸出手,示意纪安山别再说了,“本县倒觉得这小丫头说的在理,先前是我考虑不周,五年时间的确不够,种个果树都没长成,何谈收成呢,要不这样吧,再加五年,总共签十年,你们看如何?”
纪安山乐的合不拢嘴,忙站起来,弯腰行礼,“多谢县老爷,多谢县老爷。”
孙夫子一直充当隐形人,直到这会才摸着胡须,慢声夸赞道:“县老爷真不愧是爱民如子的好官,实乃我庄县百姓之福气啊!”
做官的,不都喜欢听奉承吗?
汪鸿生呵呵大笑,摇头道:“夫子说笑了,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嘛,师爷,你去把写好的文书拿来,给夫子跟纪村长过目。”
彭仁站起来,恭敬的抱拳道:“是,小人这就去拿。”他转身走入后室,没过一会,便拿了几张泛黄的文书出来,上前交给了孙夫子,“夫子请过目!”
孙夫子接过来,眯着眼睛,把身子斜过去,借着外面的光线,才把文书看了个遍,他看完了,又交给纪安山过目。
不过,纪安山看的就比较粗略了,他没做过秀才,早年间是上过几天学堂,可拢共也就学了那么几个字。
孙夫子暗中朝他点了点头,表示没问题。因为李元青家也要盖房子,问过县老爷之后,他并无异议,便一同立了文书。
文书总共有两份,双方更执一份,今儿只签了田家的承包书,不过为了方便行事,汪鸿生便把权利下放给了纪安山,以后要再有承包的,可由他一手经办,文书就按着这一份写,到了年底再一并交上来即可,这样也省了不少事。
他们这次到县衙来,按着麦芽的想法,其实是很想带些东西来,就算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也是一片心意。
但被纪安山否决了,他直摇头,也不说明原由,只说县衙里不搞这一套。
所以,当他们离开衙门的时候,麦芽总觉得有些不踏实,不送礼真的能行吗?
纪安山却笑她小小年纪,心眼还挺多,文书都到手了,哪有不行这理!
回去的时候,经过陈掌柜的店,瞧着他的小饭馆,如今改头换面,招牌上赫然写着四个大字:同福酒楼。门口装修的也跟以前不同了,把对面的宏记都给比了下去。店门口摆了一排桌子,卖了些刚从田家进回来的卤肉跟凉菜,门前人流也不少,看样子生意不错。
他们是赶着驴车来的,因为怕孙夫子跟纪村长走不了那么远的路,麦芽心疼驴子拉不动,便在后面跟哥哥他们步走。
老远的,还没走到同福酒楼门口,就见小二一跳几丈高的冲他们跑了过来,手里还挥着块抹布,脸上貌似很惊喜。
元青打头,在拉驴车,见他突然冲过来,及时的拉住驴子,不然小二这张脸可就要报废在驴头上了。
小二扑的劲头有点大,还是撞上驴脖子,抱着脖头,在那大口喘气,“哎……哎哟,我总算等到你们了,要是再瞧不见你们,我就该找到县衙去哩!”
元青纳闷道:“你找到干嘛?你咋知道我们进县城哩?”
小二喘了两口气,急道:“我早上去你们家拉卤肉,听田婶说的,我一回来就跟我们掌柜的说了,说你们进了县城,他就让我什么活都不要干,就要门口等着,反正这条路是你们出县城唯一的一条,你们肯定得打这儿过,嘿嘿,终于让我逮到了吧?”
纪安山不明所以,出声道:“你家掌柜的找我们有何事?”
瞧着纪安山严肃的脸,小二立马在原地站好,把抹布往肩上一扔,笑呵呵的道:“我们掌柜的请几位过去吃饭,这会不是也快到中午了吗?你们回去也赶不上午饭,不如就去我们店里吧!”
麦芽早听明白了,陈掌柜特意叫小二过来堵他们,却也不是为了跟他们套近乎,只是单纯的请他们吃饭而已,如果他真有事,早上门去找了,哪里会有这里等着。
麦芽跟孙夫子还有纪安山讲明了原由,他们家跟陈掌柜还是很有缘分的,既然都走到门口了,便进去吃了午饭。纪安山一大早就赶路,这会也有些疲惫了,而且让他们空着肚子回去,麦芽他们也于心不忍。所以就算陈掌柜不来请,他们也准带村长跟夫子进去吃饭的,至于要不要给钱,那都不重要了。
孙夫子倒还好,既来之,且安之,他一直都是这副模样,不卑不亢,不声不响,始终是一副老学究的模样。
纪安山却有些不好意思,这几日麻烦田家也不少,他到县城里,也就是跑跑腿,领着他们见了县令,那十年的契约,还是麦芽争取的呢,他实在不敢居功。但既然都到这份上了,如果不进去,倒要叫人惹非议了。
进同福客栈之前,麦芽无意中瞧了对面宏记一眼,他们家的匾额已经换成宏记客栈,也不似以前那般热闹,门口冷清的很。
小二知道她在瞧什么,走过来小声的跟她讲,“客栈的生意一般要到晚上才好些,现在大中午的,哪里会有人,再说了,他宏有成做生意精打细算,那是出了名的,但凡一点亏,那也是不肯吃的,所以啊……”小二不说了,直撇嘴,那意思显而易见。
进了同福酒楼大厅,因为是吃午饭的时间,店里的客人不少,大厅里的几张桌子都坐满了,其他跑堂的小二,端着盘子,肩上挂着抹布,不时穿梭其中。
陈掌柜也在亲自招呼客人,打眼瞧见他们进来,忙跟人寒暄了几句,笑着走过来招呼他们,“我可一直在等着你们哪,连位了了都留好了,快请楼上坐。”
陈掌柜亲自把他们带上楼,木质的楼梯,走在上面,吱呀的响。
他边走边介绍,以前生意不好,只有楼下招待客人。原先这楼上,都是堆放些杂物,地方也小的很。后来他将上面扩充了,重新粉饰了一遍,也做为酒楼使用。
临街的一面,同楼下一样,没有隔断,摆了几张桌子,正对着楼下的街市,只在廊檐下挂了几块帘子,客人要是不喜欢,就可以把帘子放下来挡住,或者也能很方便的欣赏街市的热闹。
而二楼的另一面,是雅间,窗户后面对着的是后院,院子里种了不少的花草,景致不算顶美,却也似小家碧玉。
陈掌柜把他们领到最大的一处雅间,小二也跟了上来,给他们端来茶水。
麦芽站在窗边往外看,这后面除了院子,好像还是厢房,这陈掌柜果真是做大了,比她上一回来还要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