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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卫离的表情有多么沉痛;不管卫离说的有多逼真;也不管八哥的死因是什么,羿帝下意识拒绝去相信这个消息的真实性:“朕纵然不知道鹦鹆在哪里,但他是被卫云拐走的,除非卫云害他,否则他不可能就这么死了!”
“是啊,贫道也觉得不大可能。”天玑子收起脸上的震惊之色,取而代之的依旧是高深莫测的表情。
他本来还担心卫离反问他怎么知道八哥在卫家的,他也是一时被八哥的死震懵了,心里的话脱口而出,几乎没有经过大脑。
话一出口他便醒悟了,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正后悔不迭。唯恐卫离追根究底,他急忙转动脑子,在最短的时间内替自己编好了一套说辞,用来应付卫离。
谁知卫离表现的毫无戒心,仿佛对他知道八哥在哪里一点都不惊讶的样子,他松了一口气之余,又觉得以卫离那么慎密的心思,怎么就不怀疑自己呢?
随后他又暗自琢磨了一下,回过味来——他是道法高强的国师啊,卫离一定以为他有未卜先知的本领,所以半点都不疑心他怎么知道八哥在哪里的。
嗯,是这样没错!
天玑子想通其中的关键之处,愈发摆出一副倨傲清高的神仙模样,连下巴都抬高了几分,好像自己真的能预知未来,了解人世间所有因果报应似的。
“卫少庄主,八哥可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他为人聪明绝顶,身手一流,兼之反应敏锐无比,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的就死掉?”
天玑子觉得自己关心八哥有足够的理由——他不是教过八哥武艺么,纵使八哥不承认他这个师傅,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八哥认不认他是一回事,他还是视八哥为自己的弟子的。
因此他愈发要问明八哥的死因,好替自己的弟子讨个公道:“卫少庄主,贫道和陛下的意见一致,除非是卫云和亲近八哥的人故意陷害他,不然八哥是不会死的!贫道怎么说与八哥也有师徒之义,他不幸身故,贫道有义务和责任替他查明死因,以慰他在天之灵,还请卫少庄主给个合理的解释!”
“大国师可能误会卫某的意思了。”
卫离以手覆额,脸上的沉痛之色有增无减,俨然被天玑子咄咄逼人的态度伤到了:“难道八哥出了什么事,大国师便直接怀疑是卫云和卫某所为么?陛下都没这么质疑卫某的清白。”
“……卫少庄主……贫道不是这个意思,但八哥他就这么莫明其妙的……”
天玑子神色微滞,这个时候,他也发觉自己表现的有点操之过急了,先不说他和八哥之间有没有师徒之情,毕竟他们之间没有真正的师徒名份。
用八哥的话说,他的师傅比天上的星星还多,若每个都认,那每年初一拜师傅的时候,他的心会血流成河,痛不欲生的。
因为给师傅拜年,做徒弟的非但不能空手去,还必须带厚礼去孝敬师傅,若遇上个大方点的师傅,也许不会让他空手而归,可一旦碰上个与他个性差不多的,见钱眼开只进不出的……那他岂不是血本无归?!
还有师傅的寿辰,同样是要送礼的……
故而八哥在银子面前,通常是六亲不认的,何谈师傅?至于像天玑子这样没教过他多少的,他只会视你为路人甲……
天玑子也清楚这一点,真要替八哥出头,他其实是不够格的。旁的不说,这世上与八哥感情最深的人,非太后和陛下莫属,要出头也是他们两个先出头,哪里能轮到他呢。
思及此,他脸上泛起悲色,又对羿帝揖首道:“陛下,太后含辛茹苦的将八哥抚养成人,他就这么去了,实在令人心生悲痛,且八哥向来对陛下忠心耿耿,为陛下鞍前马后……”
“等等。”卫离放下覆在额头上的手,表情茫然地望着天玑子,讷讷地道:“大国师,卫某一直觉得大国师误会……卫某的意思了,卫某所说的此八哥非彼八哥,那个死了的八哥并非东方浩然。”
“……什么?”东方浩然是八哥的尊姓大名,天玑子当然知道,但他不是很明白卫离的意思:“卫少庄主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御案后冷眼旁观的羿帝此时也忍不住了:“卫离,你究竟搞什么鬼?鹦鹆他怎么样了?你赶紧如实招来!”
“咳……”卫离微垂着头,玉面泛红,以手握拳,放在唇边轻轻咳了咳,挺不好意思地向羿帝告罪:“启奏陛下,都怪微臣没把意思表达清楚,以至于惹得陛下和大国师误会微臣了。”
他用修长的手半遮面,恍若无脸见人似的转身,对殿外的值事太监道:“还请公公帮卫某把鸟笼子送进来。”
羿帝:“……”
“……鸟……笼子?”天玑子傻眼。
卫离又转回身,满脸赧然的对大国师抱了抱拳:“大国师但请放心,八哥他安然无恙,死了的那只八哥,其实只是一只鸟儿而已,俗称了哥。都怪卫某口误,让大国师伤心了,卫某惭愧。”
“……”惭愧你个头,卫离你这个鸟人!人和鸟都傻傻分不清楚,你怎么不蠢死了算哒!老子快被你蠢哭了!
天玑子内心咆哮如雷,表面上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卫离又红着脸,非常抱歉的对羿帝解释:“陛下,由于八哥有要事在身,不克在陛下身边为陛下效劳,心内既惶恐又惭愧,时常捶胸顿足的说对不起陛下。微臣偶得一只凤头八哥,便想献给陛下,也好让陛下睹物思人。谁知进得宫来,这只凤头八哥无缘无故的翘辫子了,微臣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行事也乱了章法,以至于发生了口误,还望陛下海涵,原谅微臣。”
八哥是一种有灵性的动物,也是独有的观赏鸟之一,自古以来就是王公贵族、王孙公子们的玩耍之物,深受人们的喜受。卫离想献一只八哥给羿帝,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无可厚非。
但是——
你为什么要用“睹物思人”那么奇怪的成语?而且一只鸟儿死了就死了,你为什么要请陛下节哀顺变?还有,你说的时候带上“凤头”二字会死啊?
这不是纯心制造误会么?
天玑子又在心里反复骂了卫离一万遍鸟人鸟人鸟人……
周羿和天玑子虽为师徒,却难得有意见相同的时候,此刻他的想法和天玑子不谋而和——真要睹物思人,他也是睹别的物,思别的人,他要思念八哥那不男不女的妖人做什么?
而且,与其要他相信卫离会口误,那还不如让他相信猪在天上飞……
周羿一边在心里暗骂卫离是个鸟人,同时还觉得卫离卑鄙无耻的令人发指!
※※※※※※
天玑子是一路骂着鸟人出养心殿的。
他和天纯子现在就住在皇宫北面的观星楼,这里四周修竹林立,山坞幽静,极适合潜心修炼,天纯子甚为喜欢。
他们的观星楼本不应建于皇宫之中,但由于羿帝那次走火入魔后,留下了头痛的毛病,太后担心他再次走火入魔,所以一直在为羿帝尽心调理身体的天纯子,被特许住在皇宫内院。
天玑子跟着沾光,一同入住。
他们两人虽然住在皇宫,但一切的供奉都是由专人打理,并不经后宫之手。
竹林幽幽,清风怡人,天纯子一身蓝色道袍,盘腿在山坞顶打坐,耳听师兄一路骂骂咧咧的回来,他薄薄的眼皮微微动了动,然后像没听到一样,继续雷打不动的修炼。
“师弟?师弟?”天玑子骂了一会儿便不骂了,站在竹林边唤师弟,没有听到天纯子的回答,他走进竹林,又耐心的唤了几声:“师弟,你在吗?师弟,你在打坐吗?师弟,你在的话应师兄一声……”
他絮絮叨叨的唤了好一会儿,天纯子恍若未闻,整个人仿佛灵魂出窍一般,纹丝不动,也不言语。先前他还做着吐纳,这会他干脆敛了气息。
天玑子在竹林里绕圈圈,见打扫竹林的小道童,问他看见二国师没有,小道童连忙行礼说没有。
天玑子不信邪地又唤了几声师弟,并侧耳细听,可不但无人应他,甚至连天纯子的气息都感觉不到。
他一下一下地抚着金丝拂尘,默立片刻,随后住山坞最偏的那一隅而去。
在太阳的照射下,那里有一团银色的光影,不仔细看,你会觉得那团光影悬浮在岩石上。待走进了,你才发现,原来是一个银衣银发的年轻人盘腿坐在岩石上,阖紧双眸在打坐。
也许是因为他的银衣太华丽太炫亮,也许是因为他垂泄如瀑的银发会反光,无数光华烁烁的耀眼银芒为他罩上了一片虚幻的光影,让人看得极是恍惚,错以为他只是一片虚无飘渺的幻像。
天玑子的双眼都快眯成了一条缝了,却愣是无法将他的容貌看个分明。只知道他的肌肤美玉般洁白无瑕,五官大概是精雕细琢,俊美的无法比拟的那一类,其它的,都是他的自行想像和揣测。
年轻人似乎感觉到天玑子的到来,紧阖的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