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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肯后来又在深夜里打过几个电话来,他对我说他很后悔,还问我能不能够和好。有一次他甚至就用山坡底下的公用电话给我打的电话,那都是半夜,我几乎就要动摇了,他说他每每想起我来就觉得很痛,觉得他跟小夕之间的事情是很荒唐的,他反复地说着他喜欢小夕都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而我根本不理解他所说的那些话,我只是坚持着狠着一颗不再绵软的心挂断电话,如若我们分手了,就不要再相见了。
我对小夕说,我再也不能接马肯的电话了,请帮我接一下吧。
而这一切事情又是发生在天气迅速回暖的春天。冬天刚过,小五告诉我他听说这一年在东面城市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那么想来这种日子在东面城市就应该是最最难熬的春寒料峭,那些雪水刚刚融化,湿漉漉地冷到骨头里面去,所有的女孩手指上都带着冻疮刚刚要愈合的伤痕,套在僵硬的绒线手套里面。瞧,这又是一个恶贯满盈的春天,在这春天才开头的时候我就失去了我的第一个男朋友,而我呢,甚至连一点点悲悯的情绪都没有了,我只难过了几天,就感觉自己可以再不要想起马肯了,而那个曾经每天都要拨一遍的电话号码,也迅速地从电话拨盘上面消失,我再也想不起来了,我没有悱恻缠绵,我亦没有旧欢如梦。我只是想着又一个恶贯满盈的春天要开始了,为什么这些事情总是发生在春天,每每春天到来我就觉得太艰难,头痛的毛病随着花朵的怒放而频频发作,稍有些激动气温稍有些变化,我的大脑就好像是裂开一条怎么也合不拢的缝一样,而那些无法预计的事情越来越多,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要介入这平静的生活。
多年之后,我才渐渐看出这件事情的面目来,虽然我以为我坚硬的核桃般的心脏并没有裂开缝来,在与马肯谈恋爱的时候既骄傲又全然无损,但是我已经不再信任春天了,我提防着春天提防着所有在春天汹涌迸发的情欲,我变得小心翼翼,我这才变得残疾起来了,几乎变成无法再恋爱的人。
马肯的母亲还是打了个电话给我,她说虽然马肯没有告诉她,但是她还是猜到我们俩分
手了。我站在走廊里面窘迫着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这件事情,我踟蹰着,像个正在被训话的学生。于是她妈妈宽容地说:“一定是我们家马肯做了什么错事对不起你了。叫他改正好不好?”为什么大人们都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哄我们呢,他们经历了感情甚至经历了婚姻,他们当然更知道这是丝毫没有对错的,也是无法改正的。
艾莲说了些在南方发生的恋人间分手后的暴力事件,我只是笑,靠在她的肩膀上面听她唱歌给我听。小五的两只耳环因为太重导致我耳洞的伤口总是长不好,我不肯摘下来,便总是用手去挠那微微溃烂的伤口,艾莲生气地喝令我把耳环摘下来,一摘下来就有一滴血滚了出来,然后就是更多的血涌出来,她用卫生棉仔细地擦着我的耳垂,从钱包里掏出来一副银色的小耳钉帮我戴上,她说:“什么事情都不要这样着急,我们的时间还多的是。”我没有告诉她小夕与马肯的事情,虽然说我那么热爱与她们说着小八卦哈哈大笑,恶意地取笑别人,但是有些事情,我绝对是闭口不言的。
而从这以后我再没有见过马肯,断断续续地从小夕和艾莲那里听得一些消息,他先我一年毕业,毕业后就去了一家外资的电脑公司,电脑工程师,据说总是出差,去非常寒冷的地方,没听到有女朋友的消息。但是这样的消息当然是越来越少,到最后就没有消息了,好似生活中从未有过这样一个人,领着我去小饭馆吃饭,向他倾诉,将他当成了出路,亲吻。我依然觉得,一辈子有多长呢,我怎么也不会错过一些人的,我也以为或者我会在马路上再次遇见马肯,时间依然足够挥霍,所有的偶遇也都是如此容易的事情。
我的初恋不曾像别人说的那样带来刻骨铭心的美好记忆,甚至当我想起那些凶猛地游荡在山坡周围的日子,那肮脏的通宵电影院,我感到羞耻也感到委屈,我愿意将这段日子从我的南方记忆中抹杀,好似马肯这个人从来不曾存在过,我不承认我在黄金时代里曾经如此寂寞过,我有忡忡、小夕、艾莲和大片大片的热带植物,那段时间应该是最最不需要爱情的,对,我不承认爱情曾经到来过,我不承认我爱上过马肯。我后来认识很多女朋友,稍微熟识一点,她们就津津乐道起自己的初恋,说起种种细节的确特别感人。只有我,好似是个从来没有过初恋的人,所有的事情都语焉不详,她们觉得我是在故意隐瞒,其实在我的记忆里,我已经自说自话地跨过了那一段。我的修复能力太好,就在我啜泣着醒来的早晨,我已经渡过了这一个难关了。
当然这年春天发生的最大的事情并不是我与马肯的分手,却是关于Mary的。
我与忡忡总是恶意地嘲笑那些好学生模样的人,虽然我们自己也曾经是那么标准的好学生,那么令人感到无趣的好学生,但是我们还是认为自己与他们是有着很大不同的,我们以为他们生而为了读书,为了讨好老师和同学总是小心翼翼地生出很多心机来,但是这些心机如此拙劣,连我们都可以看出来,我们以为他们必定是碌碌无为,而我们则应该是凤毛麟角的角色,虽然这一切毫无理由,但是我们那样年轻,有足够的资格来嘲笑和讽刺那些与我们不一样的人,我们就是乐意当永远纯洁的异族,乐意自己的生命里充满不可知的惊喜,迫不
及待地要从既行的轨道上面脱离出去,所以我们从未想到先当上主角的人是Mary。
Mary是被警车带走的,她试图在忡忡睡着的时候用那些削尖的铅笔杀死她,就是我曾经见过的她放在盒子里面那一排排整整齐齐的铅笔,每一支都有削得最细致最尖利的头。消息传来说,Mary已经是严重的精神分裂了,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无法左右自己的行为了。
忡忡从警察局做完笔录回来以后对我说:“他们很快就要把她送去精神病院了。”
那个晚上忡忡是被手臂上的剧痛弄醒的,醒来时看见Mary握着铅笔正气势汹汹地要扎第二次,她知道那些铅笔伤不了她,而且一支铅笔扎了一次之后就迅速地钝掉了,可怕的是Mary脸上的认真的神色,既不愤怒也不哀伤,也没有神经质的歇斯底里,她非常认真地好像是做体育课的一个项目测验,把胳膊抡得滚圆,然后才用力对准目标扎过去。很快忡忡就意识到这并非是一次惯常的梦游,于是她大声地叫起来,夺路去开宿舍的门,宿舍的门竟然被锁起来了,而Mary又扑上来,完全不似她平时的臃肿和笨拙,矫捷得像只兔子,这一下,在忡忡脖子的锁骨处拉开一条八厘米长的口子。
“我总是记得门被外面的人打开的时候,她突然之间像只被戳破的皮球般泄了气,她一屁股坐到地上,那么胖的一个人像团肉一样瘫坐着,眼神炯炯地敌视着从门外涌进来的人,她竟然扯开那层薄薄的睡衣,连胸衣都没有穿,用铅笔往自己的胸口扎下去,但是那笔真是钝了,连口子都已经划不开了,她这才害怕起来,被人按住的时候还在挣扎,我知道她是想找那盒削得好好的铅笔,重新找一支铅笔出来。”忡忡还是惊魂未定,她这次是被吓着了,跟着警车去警察局的路上还一直在发抖,回来以后又立刻被叫去各个办公室里问话,她根本没有机会从夜晚的噩梦里面回复过来,好像一切都只是噩梦的延续。
那天晚上我们所有的人都在黑夜里涌到走廊上面去,女生们的身上都带着沉沉的睡眠气息,穿着睡裙叫眼前的一切都显得如此不真实,警察把Mary带进车子里面,她胸口的扣子甚至都没有扣拢,有半个乳房就这样袒露在外面,很多人都不忍看,回过头去或是闭上眼睛,那半个乳房过于饱满,在黑暗里面似是耀武扬威的模样,她甚至都来不及扣好自己的扣子,就已经成了这山坡上一幕大戏的主角。
警车呜咽地开走后,走廊里到处都在传说着她的事情,其实她的精神失常绝非一天两天的事情,有他们班级的人传说她把跳健美操穿的贴身裤放在教室的橱柜里面一直不洗,结果被人发现的时候裤子里面已经爬出蛆来,而这样的大号裤子一看就知道是她的了,他们还拿到她的面前羞辱她,但是她丝毫没有表情地接过裤子,把它揉成团以后塞进了那只满满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