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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姑娘我告诉你吧,我并不喜欢田岎,他是个混蛋,十足的混蛋。我接着说,面无表情声音低弱地说。现在,我老得连愤怒的时候都能不露声色,我的意思是说,田岎是个不应该被忘记的人,他理应留在人们心中。只可惜,在这个世界之上,人对阴暗和龌龊的东西的遗忘总是那么的轻易,而只把若许辉煌的瞬间记载了下来。
他们说田岎是个英雄,他是那次失败的农民起义的将领,从北部山区逃了出来。记者说。
这些没人知道,我也不知道,只有天知道。我说。
要不他为什么要来村子投毒呢?
姑娘,你的问题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回答了,我不能再给你编故事了,我不知道,说实话,我真不知道。说完这些,我准备起身回到我的小屋子去了。在转身的时候,我没有忘记那听鱼肉罐头,我拿上了它,从女记者的目光中消失掉。
田岎的绞刑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实施的,村子里已经有差不多一百年没有杀过人了,所以这次绞刑几乎吸引了所有能够走出户外的人,街上万人空巷,人们兴奋而紧张地传言,要杀人,杀人了。所有店铺都暂时停业,人们放下了手里的活,穿上节日里才穿的干净衣裳,手牵手地慢慢聚集到刑场……因为久未行刑,所以村子里早都没有刑场了,我爹让人在城堡前的大片空地上重新立起了一个绞刑架,木墩和绳子都是新的。
田岎被押进刑场的时候,大家一片静寂,人头齐刷刷向绞刑架扭过去。首先走到田岎跟前的是牧师,三个身穿黑色长袍的牧师为临死前的田岎洗了脸,然后把手放在胸前祈祷了好长一段时间。祈祷完后,牧师们把一些圣水撒到他头上,说,主会保佑你的,可怜的孩子,你有过错,但仁慈的主定会宽恕你的莽撞,她会给你祥和与快乐的,你注定与主同在。
牧师走后,带兵官和几个身强力壮的士兵走了上来,带兵官把一碗酒举到田岎面前。黄泉路上酒开路,田岎接过酒一饮而尽,眼里有了亮光,不过那亮光一闪而过,他随即就闭上了眼睛。
我爹和珍太太站在城堡上面往下看,他们显然对行刑并无经验。在田岎喝完酒之后,我爹数次欲扬手示意绞刑可以开始的时候都被珍太太拦住了,珍太太指着教堂,她的意思是说,还没到正午呢,教堂的钟声敲打十二下的时候才能行刑。我爹也许心里太紧张了,他连这个都忘记了吗?
人们都在等着教堂的钟声,摒着呼吸,天上万里无云,苍穹蓝得深邃空阔,无风,连只鸟儿都没有。
等待的时间显得很漫长,再也没有比这个时候显得悠长的时候了。士兵们早已把绳子系上了田岎的脖子,他们只等着我爹的命令,然后合力拉动绳子的另一头,每个士兵脸上都是汗淋淋的,胀得红红的。
人群始终都是安静的,你见过深夜里墓地的那种安静吗?给你说吧,这时候的行刑广场就是这般的安静,太阳把城堡的墙壁照得像一面巨大的闪着青光的镜子,镜子里满是人们惶恐的面孔。有女人因为受不了那漫长等待的折磨闭上了眼睛,泪水从眼角漫出来,善良而与世无争的人被即将到来的死亡压迫得有些受不了了,可是那该死的钟声还没有响起。
我爹对珍太太说,是不是教堂的钟坏了呢?
这怎么可能呢?珍太太说。老爷,再等等吧。
我爹望着教堂那白色的尖尖的屋顶。从城堡上看,教堂并不很远,透过屋子高处的天窗可以看进教堂里面,此时教堂里面空荡荡的,有个年轻的小牧师在打扫卫生,他可能是村子里此时唯一的在干活的人。
人群里有人忍不住晕倒了,那是个八十多岁的老太太,她口吐白沫的顺着前面那个人的脊背滑了下去。她被搀回去了,她的儿子在她眉心掐了半天才让她醒过来,可是她刚一醒过来就嚷着要回到刑场去。她说,以后再也没有田掌柜的包子吃了。她可能真是老糊涂了。
日上正中的时候,教堂的钟声终于在人们的期盼中到来了。我爹在城堡顶部挥手,几个士兵立即使出力气狠命拉动绳子一端,田岎两脚腾空离开了地面。他没有任何挣扎,在高高的绞刑架下,他的身体直直的挂在空中,像个装粮食的口袋一样。
他死了吗?有人问。
十分钟之后,田岎被放了下来,士兵摸摸他的心脏,确认,他已经死了。
奸
田岎死后,我爹让管家从北边买来了大批的飺芥,分发给村子里的每个人,我们为此花去了大量金钱。北部长官怎么也没想到,满山生长的飺芥也能为他赚来大把银子,他高兴得几乎快要疯了,把飺芥一车一车的往我们这运。那段时间每家都在煮飺芥汤喝,浓烈的青涩味飘扬在村子上空。
全村似乎只有我和那些吃素的牧师们不用喝那苦咧咧的飺芥汤,连珍太太也要喝。珍太太嫌苦,她要给汤里加糖,被我爹拦住了。我爹说,加了糖飺芥就不起作用了,那样你还是去不了蜈蚣的毒,你还得慢慢地虚弱下去,像个老太婆一样身体萎缩皮肤干涩。珍太太娇嗔地看着我爹,半信半疑,捏着鼻子往下喝,汤从嘴角洇出来,流到衣服上。你连忙上去擦拭,你的手触摸到珍太太的乳房,哆嗦了一下。珍太太把那些汤喝不完,她拍着肚子给我爹看,娇滴滴地说,老爷,我实在喝不下去了。你去收拾珍太太的碗,碗里的飺芥汤还有一大半呢,绿绿的。
珍太太对你说,去吧,你把剩下飺芥汤喝了吧,浪费可不是好习惯。
你端着珍太太的碗走出屋子,蜻蜓点水的步子,你没有按着珍太太的吩咐喝掉她剩下来的飺芥汤,你把它倒在了院子里的梧桐树下,然后将碗送到厨房。厨房里几个丫鬟也在熬汤,满是那味儿,她们用扇子闪炉火,嘴里咒骂着包子、蜈蚣、田岎,看见你进去,她们停止了咒骂,低下头一心熬汤。沸腾了,飺芥在瓦罐里打漂。
丫鬟等你走远了,她们才敢出声,才敢重新鼓起腮帮使劲吹那灶膛里的火。虽然都是丫鬟,可长官府里的丫鬟和丫鬟是不一样的,你在珍太太身边,伺候着村子里最高贵的女人,和她同出同进,是半个主人的命呢。其他人就不一样了,她们见着你,须得像见着半个主人那样卑躬,须得给你展示对主人的恭敬,人都是这样的,自然而然就会把本性发挥出来。你不愿意看见这些,你说,大家都是姐妹,都在院子里享着长官老爷和珍太太的福,众人齐声应你,却都那般胆怯,脸上有红晕,手却不知放在何处似的。
为了防止类似事情的再次发生,我爹下令对对全村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整顿,重点是对北部难民的调查和整顿。我爹把这个重要的事情交给哥哥去做,他给了哥哥一百名士兵,叫他对全村所有的外来人口做一个详细的调查,登记造册,以便管理。
哥哥对这个差事充满兴趣,每天一大早他就起床了,到营房前集合士兵,他让士兵们把腰带扎紧,胸脯挺得高高的,一个个精神抖擞得像要下山的老虎。哥哥把村子里的北方人全部集合到城堡前,让村子里的本地人来领,顺便在册子上填上自己的名字,以做担保。哥哥的想法是,如果哪个北边人再出事的话,我们就连担保人一起治罪。这个政策得到了大家的赞同,北方人中一大部分都是村里富人家的奴仆,他们很快就被自己的主人领走了,少数做着小买卖的,也有村子里熟识的人帮助着做了担保,剩下一些没人愿意出面担保的人,哥哥把他们赶出了村子,有不愿走的,哥哥就把他们投进牢房。这个工作进展得很顺利,很快就得到了完成。
一天,哥哥忽然对我说,弟弟,我们家的北方人还没有登记呢。
我迷惑地看看哥哥,哥哥真有意思,我们家的奴仆还需要登记吗?
爹说了,全村的北方人都要登记。哥哥没说完就找我爹去了。我爹听了哥哥的建议,说,儿子,你可真是个负责任的大少爷,连自己家的人也不放过吗?不过我爹还是同意了哥哥的提议,他喜欢哥哥的认真劲,他让哥哥对我们家的北方奴仆做了登记,并一一找了担保的人。
那时候,你是一只刚从虫蛹嬗变而成的美丽蝴蝶,白皙、修长,头发乌黑地披在肩上,眉毛弯弯的,眼里有光,光在水中闪。看见你走来,老远老远的,人们就会在心里喊,看看,珍太太美丽的丫鬟来了,你轻轻的走过,无声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