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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地跑,跑得远远的。一个尼姑说,只有前世是长虫的人才会害怕长虫,你就更加的怕了,可是我不怕。有一天我一伸手就从草丛中抓住了一条长虫,我把长虫对着你抖抖,然后就用火烤着把它吃了。你知道吗?长虫肉没有骨头的,比猪肉好吃。你不知道这些,你看着我把烤得黑糊糊的长虫吃下去了,你说,我们北边,长虫是神。可是我爹说,这世上没有神。
那时候,我爹只有一个老婆,这和其他长官不同,我爹从来都只有一个老婆,他的第一个老婆就是我娘,我娘死了,他的老婆就成了珍太太。珍太太喜欢躲在自己的屋子里抽水烟,把整个大院都弄得沉浸在咕噜噜的泡泡声中,不过我们……我和我的哥哥,还有许多丫鬟和下人,都喜欢那种冒泡泡的声音,我爹也喜欢。我爹把椭圆礼帽递到下人手里,扬起眉毛说,珍太太就是美人鱼呀,只有美人鱼才能弄出这么好听的声音。他抖着胸膛把珍太太抱了起来,不一会儿他们就在屋子里大喊大叫起来。
我站在院子里,很小很小的身子,看着哥哥跪在台阶下面削一块木头。哥哥说,他要削一把枪出来,削得比爹的枪更漂亮。
你要枪干什么?
房子投下阴影,打在哥哥的身上,而我恰好站在阳光灿烂的地方,那时候我一点也不显高,身子单薄极了,风一吹我就觉得冷,我总是把衣袖拉得长长的,遮住自己的手背。我听见哥哥说,他要跟着爹去打仗,不打仗怎么做男人。哥哥用削了一半的木头指着我的裤裆,他说,脱了裤子看看,你是个男人。我不会当着哥哥的面脱掉裤子的,虽然哥哥经常会当着我的面把他的家伙掏出来,他撒尿的时候喜欢往很高的地方尿,他那里除了龟头是红的,其他地方都是黑的。有时候,哥哥能站在我前面把尿从我头顶射到我后面,哥哥让我也试试,我不行,我尿尿的时候总会把自己的鞋子浇湿。
后来,哥哥的枪削好了,哥哥见着人就会用枪指着他,然后让人举起双手。大院里没有人敢不听哥哥的话的,他们都知道哥哥那把枪是假的,可是他们还是会乖乖地举起手,手指向天伸开,一幅恐惧得颤抖的样子。哥哥也用枪指你母亲和你,你母亲傻傻地不知道该怎么办,而你却很利索地转过身,背对着哥哥把手举到头顶。哥哥用枪捅你的后背,他让你转过身来,院子里很多人在桐树后面看着你,你只好转过来,我和哥哥趾高气扬的站在你面前,就像两只好斗的雄鸡仔一样。你看看母亲,母亲不敢说话,人们都在远远的往这边望。所幸的是哥哥很快就觉得这个游戏没有什么意思了,他收好他的木头枪跑了,我看看你,你还在惊吓中发呆,我也跑了。
那时候我长得一点都不好看,像刚刚发芽的种子,浑身到处是生长不良的自然痕迹,头发稀疏而毛糙,头也小小的,胳膊却很长,垂下来几乎能到自己膝盖的地方,而且嘴很大。下人们最为骄傲的就是说,他又看见二少爷把拳头塞进嘴里面去了。不过倒是没人因此说过我拳头小。而我的哥哥却长得一表人才,像舞台上的演员一样俊秀,头发乌黑而茂盛,脸蛋和额头都方方正正的,肚子上的肌肉一块一块的排列着。也许正因为长得好看,哥哥从小就喜欢在人前活蹦乱跳。人们说,看看吧,大少爷真是漂亮,将来说不定要迷倒多少姑娘。他们看到我不这样说,他们会说,二少爷文静礼貌,就像个读书人。哥哥擦着额头上的汗问我,你愿意当读书人吗?读书人就要天天穿着长长的衣服,走路要像牛吃草一样慢,而且逢人都要作揖。
村子有个教堂,白色的尖尖的屋顶,随时都会有许多鸽子聚集在那里,咕咕地唱歌,一不小心房顶上的钟响了,鸽子被吓得四散飞开,向着遥远的天空飞去。那时候天是那么的蓝,一点杂质都没有。你母亲不让你去教堂,其实你连我们家的院子也出不了,我们家的院子太大了,有很多人在进进出出,可是你不能出去,你是新来的奴仆,专门负责在后院拔草,夏天,后院的杂草疯长着,快要把花儿淹没了,你每天都能拔几大筐。你们把盛满青草的竹筐抬到马棚里去。
路过马棚的时候,你看到了身着盛装的珍太太,她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轿子,一只秀美的脚一缩,有人做了个手势,轿子就启动了。
珍太太要去教堂接受弥撒了。
珍太太到教堂的时候,有人已经专门给她准备了一个宽松的位置,人们都离那个位置远远的。我爹的卫兵成群地守在教堂外面,枪杆闪着黑色的光。不过我爹是从来都不去教堂的,我爹只信自己。我爹说,他随时能叫人把教堂给烧了,他还可以叫那些留着大胡子的牧师给他点烟呢,如果他愿意,他甚至还可以让那些牧师在他们的信徒中为他选一个女人。不过我爹似乎对别的女人并不感兴趣,我娘死后我爹就只和珍太太在一起。那个时候能够只和一个女人睡觉的男人很少,所以等后来人们建立了教堂之后,总会有很多男人偷偷地去和牧师忏悔自己的风流故事,而牧师最后会把所有故事一字不拉地说给我爹。牧师说完故事,还等着我爹给他分发粮食和做饭的柴禾呢。牧师领了东西后,坚持要给我爹念上一段祈祷的咒语才肯走。
对教堂来说,珍太太是那里最尊贵的信徒,她的身上还带着长官府的花香,光影映在脖颈上,精神矍铄地站在众人前面,双手合在胸前。安静的时刻到来了,这个时候没有人敢喧哗,连教堂外面都没人敢说话,人们都知道珍太太在领着信徒在做弥撒呢。最后,教堂顶部的钟声再度响起,人们才敢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街上才重新会有毛色差劲的流浪狗出没。
梧桐树正在开花,粉白的。你趁母亲忙着的时间溜到前院来了,弯着身子捡那些落地的花,梧桐花儿没有香味,只有颜色,你喜欢没味的花。这时候你又看见了珍太太,她从轿子上伸出一只娇小的脚,踩在满地的落花上,有人扶住她,你看见了她白嫩细长的手指,它们在春天也在盛开,比后院的花朵更艳丽。
珍太太的浴盆太大了,水冒着热气,有粉色的花瓣,花瓣在水面上像一艘艘小船,随着水纹荡漾,整个房间弥漫着潮湿的花香,没有阳光的时候花儿就是那种味道,向着你全身袭来,你很快也会潮湿起来。你站在浴盆前面,专门把那些干了的花瓣往水里面撒,你看着珍太太在水里闭上眼睛,你把花瓣撒到了她身上,花瓣伏在她身上,慢慢地膨胀起来,不过它们再也膨胀不到以前的样子了,它们伸展开来,嫩嫩地动。灯光把浴室照得微明,微明最好,你和一个丫鬟静静的站在浴盆旁边,一个加水,一个添花,卫兵手在门外,透过门帘你能看见卫兵脚上穿着的牛皮长靴,长靴上别有一把匕首。
珍太太说了,加水,丫鬟提起黄亮亮的铜壶,把壶嘴对着浴盆边上,水贴着盆边流下去,你看见珍太太的身体微微在动,花瓣从他身体上往下落,乳房露了出来,小肚子和长着黑色阴毛的阴埠也露了出来,乳房和阴埠分别象征着女人的生命,它们在珍太太身上盛开着,亮丽而湿润,凸起和凹陷在你眼前像图画一样闪烁。你把花篮抱得紧紧的,贴着浴盆的边,你听见珍太太快乐地呻吟了一声,乳房在水中抖,抖出涟漪,花向四散漂去,你连忙又往里撒了一些进去,花瓣把珍太太的身体盖住了,盖得密密麻麻的,不过乳头还是露出来了,那乳头血红血红,你不自觉地摸摸自己的胸部,你的胸部太小了,只有两个指头脸般大小的小疙瘩,小米粒样的乳头惨白惨白,一点血色都没有。
一个丫鬟说,女人没有血色,就不是女人。以后你就盼望着流血,你在浴盆里看到了珍太太两腿之间鲜红的肉,她穿衣的时候腿一张,红色的肉也张开了,它们躲在黑色的毛发之下,被血染得红红的。可是你看看自己,你什么也没有,你那里光秃秃的,肉是酱紫色的。你盼着流血,像珍太太一样流血,把它染红,像玫瑰一样鲜艳而且芬芳。
秋天就要来了,草儿开始枯黄,霜降来了,你北边的家乡还在打仗,你们回不去了。看来你们要在南边过冬了。
入冬前的一个晚上,一帮土匪在村子里洗劫了一户财主,他们把财主杀了,抢走了财主的女人。下人和丫鬟筛糠一样哭着跑到长官府,要我爹主持公道,他们还成群地跪在教堂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