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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世界——卢梭。这话似乎有些矛盾,想了好一阵还是没弄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练体操(2)
以前,我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后悔,现在,我彻底理解了这个词的含义,它几乎将我的心脏刺破。
没床,没铺盖,没枕头,没饭……我摇摇头,没趣地笑了,你以为这是在住宾馆?
我的脑子不可抗拒地犯着迷糊,棉被,饭,棉被,饭……咩咩,咩咩……涮羊肉,涮羊肉……
初春季节,乍暖还寒。我蜷缩在墙角,裹紧蹭满墙灰的夹克,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走廊里传来一阵开铁门的声音,很沉闷,就像有人在一堆雪上踹了一脚。我将眼睛凑到了小窗口上。
梁所站在斜对门冲里面喊:“汤勇,出来!”
随着一阵脚镣响,对面门里晃出一个身材高大的人来。灯光太暗,我看不清楚他的脸,只能感觉到这是一个长相凶恶的家伙,似乎有张飞或者李逵的感觉。一个武警用枪指着他,非常警觉的样子。
“梁所,下了起诉你可得给我号儿里安排个人啊,太寂寞了。”是这个叫汤勇的人在说话。
“先这么呆着,兴许下了起诉还转你走呢,这次是市局传你。”梁所的声音很柔和。
“市局传我好啊,最好是中央传我……咿呀——”汤勇的声音像是在唱歌。我是第一次在这种地方听到这么嘹亮的声音,那种清脆与激越,直到现在我还能清晰地记得,并且时常将这个声音与刘欢在某个电视剧里的歌声混淆,我甚至能够从这声“咿呀”里联想到少女头上的那只色彩艳丽的蝴蝶结。
后来我终于有机会与汤勇接触,谈到他的这声“咿呀”。他说,我那是在叫板呢,京剧里,角儿出场一般都先来这么一嗓子,懂行的票友在听到这一嗓子之后,应该喝声亮彩的。我说,那种时候我可不敢喝彩,我怕挨打。汤勇笑了,他说,在这里挨打不丢人,这叫修心养性,为了出去以后不挨打。我相信了他的话,以前挨过的打几乎全都忘记了。
我记得那天的“咿呀”声一直在耳边回响很长时间,搞得我的耳朵直痒痒。
我坐回墙角,嘴里不停地念叨“咿呀”,最后竟然唱了起来:“咿呀咿儿哟,咿呀么咿儿哟……”
也许是受了我的传染,隔壁的家伙“吭哧”一声,突然咧开了嗓子:
我是一个到处流浪者,
告别了朋友们我来到了看守所,
一天四个菜,啤酒管够喝呀,
吃喝玩乐多么快活,
嗨!多么快活!
我怀疑这老家伙是个赶驴车的帕瓦罗蒂,唱得还真是不赖。蹲了监狱还这么快活,莫非这家伙是一个传说中的“怪×”?
我这里刚想对他说点儿什么,“咣当!”——隔壁的大门猛地打开了。
我爬起来,凑到小窗口往外看,一位瘦得像千年野山参的中年汉子反扣着铐子,被梁所推搡着一路趔趄,烟一般消失在走廊尽头。他趔趄得很优质,跟一只啄食的公鸡差不多,脑袋一拱一拱的。
“报告管理员!”梁所经过我的门口时,我忍不住喊住了他。
“什么事儿?”梁所打开小窗口,闷声问。
“能不能给我弄点儿饭吃?”我的肚子咕噜得像放屁,满脑子全是黄澄澄的烧饼。
“唔,没吃饭啊……天快要亮了,一会儿就开饭了,再坚持坚持吧。”
“那我就再等会儿,”我悻悻地咽了一口唾沫,“你看我还没有铺盖呢。”
“别着急,明天你家里的人就给你送来了,”梁所用手点着窗口上面的一块铁皮,义正词严地说,“犯了罪不等于没有了人格,要懂得自尊。你们这些人都是因为自身存在着无法克服的弱点,在欲望面前没有把握好自己,才触犯了法律。只要你还有追求,就一定会有前途。”
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手里的烟袋不停地划圈,搞得我的脑袋一直在跟着他转,像陀螺。
我还有前途吗?我还有追求吗?我躺下了。头顶上的天花板悠悠转着,我觉得自己是坐在一个磨盘上。拉磨的驴很敬业,我都有些晕了,它还不停歇,嗖嗖地转。我不敢睁眼了,感觉自己飘起来了,轻得就像一粒灰尘。苍白的记忆不知疲倦地从我的身边流过,我躺在冰凉的“磨盘”上,茫然地期待着明天的来临,我知道,明天不会因为我在晕着它就不来了。
我是强奸犯
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打在我的脸上,有点儿疼。我费力地睁开了眼睛。眼前赫然白了一下又赫然归于黑暗。
怎么回事儿?我用力闭了两下眼睛,慢慢张开。哦,天亮了……闷闷地甩一下脑袋,我摸着膝盖坐了起来。
后窗射进金色的阳光,天空瓦蓝瓦蓝。我知道,此刻的我远离人群,孤独地蜷缩在一个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了。
刚才是谁在打我?我倒头看了看那个硬邦邦的东西,发现这是一个模样有点儿像高跟鞋后跟的馒头。
门下面的大窗敞开了,一只黑乎乎的勺子随即伸了进来。明白了,原来这个窗口是用来送饭的。
眼前的这把勺子黑乎乎的,下面吧嗒吧嗒滴着白汤。后来我才知道,这种面粉制成的稀饭在这里有个相当壮阳的名字——老虎熊。
管他什么“熊”呢,有粮食味儿就好。有一溜口水顺着我的一边嘴角掉到了地板上。
“人呢?把碗拿到外面,”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在外面催促,“快点儿快点儿,吃屎也得趁热乎!”
“来了来了,”我匆忙擦一把嘴角,爬过去,冲送饭老头陪了个笑脸,“大叔,我还没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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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来的?”老头把勺子抽了回去,“这碗饭就免了吧。记着,一会儿跟所长要吃饭家伙。”
“别别,大叔……”说这话时,人已经没影儿了。
吃过饭,门口来了一位长相英俊,一脸和气的警察,以后我知道他是这里专管内务的管理员,姓刘。我早就知道,在这里,凡是穿警服的全称所长,犯人们可不管你是什么“官衔儿”。见他在打量我,我的心里直发毛,茫然地站起来冲他陪了个笑脸。他不看我了,拿一只大号茶缸子在我的眼前一晃,看来这就是饭碗兼喝水的用具了。拿进茶缸,我坐下了,恐惧与懊悔又泛上心头。
一缕晨曦破窗而入,晨曦中似乎有一股淡淡的雾气。
我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美好的春天。
晨曦很快就变成了热辣辣的阳光,顿时让我感觉如芒在背,心一下子又恍惚起来,不明白现在的自己究竟身在何处。窗口吹进来的风让我的眼睛感觉痒痒的,我以为自己哭了,伸手摸了一把眼皮,除了夹在指头缝里的一块干巴巴的眼屎,我什么也没有摸到。
“咩咩,咩咩……”随着两声熟悉的羊叫唤,隔壁唱歌的家伙回来了。
看来这个老家伙没受什么“磕打”,这才半头晌呢。
我稳稳神,扒着后窗台轻声喊:“大哥,受苦了啊。”
“不受苦来这里干什么?唉,有句老话叫女愁哭,男愁唱,这话讲得可是真对啊……豁出去了!兄弟,支起耳朵来,老羊肉大哥我再给你唱上一首。听着啊,爷们儿开始唱喽——”这人挺怪,刚蔫了一下又振作起来了,精神头还挺足,咳嗽一声,张口就来,“我躺在大铺上呀,忽然我想起了美丽的姑娘,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呀,对不起我的岳父丈母娘……喂,老强奸,哥哥我唱得怎么样啊?”
歌是好歌,节奏快又上口,可我怎么就变成“老强奸”了呢?大哥,你可千万别乱叫,俺还没有对象呢。
有心跟他解释一下强奸犯与经济犯的区别,又怕坏了他的兴致,我只得憋着嗓子言不由衷地叫了一声好。
“老羊肉!再来一个!”
“老膘子!加把劲嗨!你的嗓子比驴好——”
好家伙,原来这里的人还真不少呢,怎么昨天就没有这么大的动静呢?看来还是梁所的震慑力大。
有人鼓劲,老羊肉越发来了精神,清清嗓子又开了腔:“走向打靶场,高唱打靶歌,豪情壮志震山河……”旁边一个破锣嗓子尖声叫道:“大伙儿给老羊肉加把劲儿嗨,一二三,一起唱!”那个破锣嗓子好像是在用脚跺地板,跺一下唱一句:“子弹是战士的铁拳头,钢枪是战士的粗胳膊……”
喧嚣片刻,随着一声呵斥,我透过小窗缝隙看见刘所提着钥匙跑过来了。
不多一会儿工夫,老羊肉耷拉着脑袋被押了出来。
破锣嗓子高叫一声:“钢铁就是这样炼成的!”
走廊内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