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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粮食是人间对付死者最锐利的武器,击打在她们身上,疼在心里,方可使她们一时糊涂的心清醒过来,以后别再来干扰我们的生活和身体。也许,还有别的什么,比如,粮食是一种诅咒……
有时,在我们生病或有什么意外时,母亲则拿出一枚牛骨头纽扣,平放在柜子上,她则在一边闭目含睛,虔诚地念叨着什么。我听不真切,也问过母亲,她究竟在念叨些什么,但她总是笑而不答。没多久,那枚平放着的纽扣慢慢直立起来,整个地立在了柜子上,就像一个功夫了得的武林中人,平躺的身子直直地离开了地面,机械而稳当地站立了起来。无人明白其中的奥妙,我只能说那是一种神秘的力量,一个巧合或者冥冥中的梦幻。多年以后,我也还要询问母亲,母亲仍然是笑而不答。就像人与人之间那永远也不可理解的一面一样,对牛骨纽扣这怪异的现象所获得的没有答案的结果,实则是正常不过的,真的,有些事情永无结果其实就是最佳结局,能否意会或言传也无甚紧要。
后来,母亲信了佛,在堂屋正中设了一尊佛像。前面我谈过,母亲是不是对人世已经没有了兴趣和信任?她是不是要通过一个真正属于内心的信仰来完成对故土的那份若明若暗的义务?
再后来,我们都离开了她,她就和她的丈夫,我们的老父亲一起守护着是他们而不是我们的家园。我始终觉得,只有父辈们才真正地拥有自己的家园,而我们,只不过是家园的旁观者或享用者,以及最终的背弃者。那是如何使人感慨万千的景象啊,两个孤独异常、心怀仁慈、耳目恍惚的老人那样尽职地恪守着那一方小小的天地!!
……
故乡,孤独者的宗教!
我曾经对人说过,子女是父母的信仰,是父母历经不平人事之后生命的宗教。但我错了。)
家园,彻悟者的坟墓!
(我还对人说过,父母是子女的奴隶,只有在子女失意或无助时,他们才被叫做上帝。我错了?)
……
当我察觉到时辰已经差不多了,我将又一次必须同故乡作别的时候,太阳像窃贼作案成功后溜出现场一样消失在一块巨大的乌云背后,故乡便进入了一大片阴影之中。当我意会到我这仿佛是在逃命似的心态时,恐惧与伤感再次注满了全身,这同当初母亲去世后我们的离去是同样一种镂骨镌肉的感受。曾经调教了我无穷遐想的竹林将我包围,翠竹低垂着忧伤的头颅问我什么时候回来。池塘,业已干涸,就像一张破敝的脸,我再也无法通过绿水和水中树棵的倒影获得快乐,并在快乐中获得往年的容光。马儿湾的夏天,业已被无数棉球给撑破,露出白灿的花朵,那悲伤万状的命啊!老棬树,唯一的那棵老棬树,它老得已经无法同我昭示往昔,也无法吐出一个清晰的字来,它是一个老人,在田间的另一边,默默地承认时间,承受着离别的击打。还是那群孩子,在村口拖长了我的背影,他们祈求这背影是一根连音线,还是想逮住一丝灵感让自己获得?这一刻,我成了碎片,被苍老的故乡一点一点地分裂为碎片,往后它们将各分东西,随风漂泊,再也不能成为一个整体,和童年对话,和一张张脸孔,一幕幕情形,包括悲欢、生死,再次碰面。
在我回首时,一个本来是坐着的影子,缓缓地从河边一棵大树的阴影里站了起来,我看清楚了是一个即将走完人生之旅的老人,他瘦得就像一个阴影;他映影于身后金光四溅的田野上的这幅剪纸杰作,同我那孤立于故乡的老房子一样,投射在我心灵干净的心灵壁垒上,怎么也擦不去了。
他认出我来了吗?我却早已经忘记了他。
我牢记着无数事物人物,可有多少人在乎我的记性呢?
第十三卷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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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几乎接近了万能,事情似乎也就发生在他一个人身上,公众的嘘声和报复曾经使他一度消沉,连亲情和爱都一时难以痊愈他内心所遭受的重创。他的谦逊风格也被视作虚妄和伪装,他的天赋被众口传递为毒药和匕首,他的忍让和善良被视作软弱而被人唾弃。
作为一个全能之人,他却不能设计出一个完全之策来击退这太过强大的群体力量。他借助文学,而刊物和出版社的编辑因见识过太多的风云而拒绝了他天才横溢却又极端偏激的思维,以及由这些思维组装起来的文字。这使他愤怒,焚毁的作品可以说比他所处的地域上的人都死去时所焚化的纸钱还多。他借助于丰富的医学知识,从肉体机密的结构到更加抽象的灵魂和精神特质,他企图像天下所有高明而仁义的医生那样,用一把小刀剖解生命,那把刀就是一个答案,无数健康的肉体也能传递出健康的品德来,但到了头来,他病倒在自己狭窄的卧室里,若不是某日有个朋友的到来,他几乎就是那个死在美国某个城市某个公寓里两日后才被发现的作家张爱铃。他想到了钟爱的音乐和那把老吉他,可他在美妙优雅的乐曲里再也找不到十八岁时的美妙听觉和嗅觉,但很快就在各媒介吹捧的歌星,各类家们的逸事中发现了某种肮脏不堪丑陋不堪的心理与现象,也从音乐甬道中并肩的同事的庸俗、倾轧和小气中明白了某种置身于教育却并不美丽的心灵就是当代人的基本形态之一,于是,他埋葬了那把琴,与林黛玉葬花似乎就成了一码子事。他借助于自己对体育的迷恋,向往武林中的名门名派,到过武当、少林和峨眉山,也进过专业和业余的武术馆,肌肉的发达使他兴奋的神经支撑起昂扬的情趣,他几乎断定自己已经是一个极富情调的人,但在某一日,他悟出丰厚的肌群囚禁了衰弱的灵魂,拳头的力量摧毁了他人的幸福时,他放弃了遍访天下武馆,用心深造的计划和机会,他说他看到了暴力、凶残和自灭。他借助于色彩、线条和明暗,那种感觉是他生命中最为渴求的,调色盒里是所有色彩的储备,画纸是所有审美情感的综合,那支支画笔指挥着各种各样的美,调和、均匀,符合比例和构图原则,那里是质感、唯心的主观的美的发祥之地。他不喜欢梵高和毕加索,也不大喜欢被称为国画第一大师的张大千,更不喜欢刘海粟,他只喜欢罗丹和拉斐尔,尤其是他曾经告诉公众的,只能与他促膝畅谈的全能的达?芬奇,但他把这些伟大的大师归纳为人类良知、天赋、秉性和美的完美一统,他们的艺术只能以永恒的太阳来比拟。他隐匿在美术这一独特的艺术样式里,成为美的隐遁者。他借助于……
他头上疯狂的青丝是无数毫无秩序的灵感,这肯定与常人不同;他的脸,在三十五岁那年仍然能让人看出十八岁的年青来,即使熟悉他的人也不得不惊诧于他的永葆青春,上面不曾有痘子的毡房,雀斑的蘑菇,皱纹的鸟尾巴,麻斑的豌豆壳,干燥的沙漠化和什么苍白无力或羞怯的意志,它们过于精妙的不曾存在和过于宽松的组接方式使人们怀疑其祥瑞,指责其不公平;他的鼻翼,成为他脑袋上最可观的景物,既不是外国人那种高挺如单峰驼的弯弯鼻,也不是我们国人常见的轻逾关山的蹋蹋鼻,恰倒好处的造型使他的性格也不失圆滑的一面,但即使这圆滑也和纯真的童年偶或的谎言一样可爱之极;他的嘴巴应该说并不美,它常给人一种不需要动用武力,仅凭三寸不烂之舌就可以击溃你的那种能力(舌头磨砺过的语言,锋利无比,削铁如泥),它的确在丰富主人阅历、获取诸多荣誉和诋毁方面立下无数战功,它应该是一件真正锐利无挡的武器;他的耳朵,文静秀气得如同一株从胚芽中脱颖而出的灵芝,在许多招花惹草、招恶引孽的表情和言语方面,它们如接受器,判断声音和它们的目的与用意,有一些阴沉,也有更多未曾企及的聆听;他的身体,即使脱离头颅,毋需运用思想意识去主宰和修葺,也显得与他的才华一样完美,这得益于先天给予他的好处和对运动几乎疯狂的迷恋,他宁愿忽视费更多的时间和球场、汗水、伤痛和血在一起,也不愿意在社交圈子里与一帮愚蠢、势利、平庸、无能、品位低下和无趣的人在一起浪费哪怕是一个恶劣天气下的一秒钟,为此,体力的充沛使他游刃有余地从事他的每一份劳作,使他的神思与才情绝佳地融会在一起,使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