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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可怜。事情明摆着;要对得起宝宝,对得起宝宝娘,就得把庆成告了。要想保住庆成,保住他辛苦一生的这个家,就得咽下这口恶气。思来想去,他突然发现,对起谁对不起谁全在他一念之间。就觉得好象宝宝、宝宝娘、槐叶、庆成、高月娥、水仙、还有那吃奶的娃全在这屋里,团团围住他,一双双企求的目光盯住他。他觉得脑袋在迅速的膨胀,越来越大,像脸盆、像水缸、像碾盘……刹时,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在失去知觉的一瞬间他感到一种轻松。是那种无思无念,无忧无虑,无牵无挂的轻松。这般舒适的感觉他从未有过,也就特别留恋。他急切地追索着那种美好,很想再回到那超凡脱俗的境界里去。他甚至有点怨恨自己:是他惹得全家老小、死的活的都不安。如果没有他,就一了百了了。宝宝娘走了,宝宝死了,他一个人活也没啥滋味。如果他也走了,宝宝他娘就有了伴,宝宝也有人照顾了。他忽然又想起宝宝走时没穿衣裳,光着身子,躺在冰凉的棺材里能不冷么……他越想越觉得自己该走,必须走。他走了对谁都好,尤其是庆成。这世上再也没人知道是他杀死了宝宝。他就能放心地过日子了。王富才脸上略过一丝笑意,似乎在庆幸终于发现了解脱自己的途径。这唯一的途径对他,对任何人都有好处,便欣然地穿好衣服,不慌不忙地下了二楼。
王富才推开盛杂物的房门,拉着灯。找着剩下的那半瓶1059,拧开瓶盖,刹时,一股难闻的气味呛得他闭了气。他知道这1059很毒,嘴唇沾一点就得死。然而,他并不畏惧死。他觉得为宝宝、宝宝娘、庆成,为所有人去死,死得值。他慢慢举起瓶子,对着灯光晃了一下瓶里那棕黑色的液体,像喝糖水一样吞了两大口,立马就感到喉咙里像是着了火。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不由地就扫了一圈屋里,透过窗玻璃贪婪地遥望着满天星斗。突然,他身子一颤,手一松,瓶子掉在了地上。
021。桑树坪夜话 (二一)
在宁静的夜里,放个屁楼里都会“轰”地一声。瓶子破碎声犹如炸弹一般,高月娥从睡梦中醒来。她连喊了几声却没人答理,就披了件衣裳,推开王富才那屋的门,床上没人。她心里说:半夜三更,这老鬼干啥去了。刚下二楼,就见盛杂物那屋灯亮着,才走到门口,一股浓浓的蒜臭味呛得她眼泪直流。王富才躺在地上,身边一个碎玻璃瓶子。这股呛人的气味告诉她,王富才喝了农药。她“嗷”地一声叫,撂开那一长一短的两条腿,一颠一颠地奔向后门。抡起拳头使劲擂门:富才喝药啦——
高月娥这一声喊把勾庆成从水仙的热被窝里拽了出来。他一边跑一边穿衣服,来到盛杂物那屋,就见白沫子顺着王富才嘴角朝外流。勾庆成嚷道:快送医院。娘,你去穿衣裳。高月娥这才发现自己披着件夹袄,下身只穿了个裤衩。急慌慌一颠一颠地上楼去了。
勾庆成蹲下身去,抱起王富才,说:爹,你这是为啥?
王富才强睁开眼,慢慢抓住勾庆成手,颤颤嗑嗑地:爹不行了,爹求你一件事——
勾庆成紧着点头:行,你说,啥事都行。
王富才笑了,笑得很勉强:就叫宝宝在那棺材里吧!不要再动了。他说这话时,呆茫的目光里充溢着哀求。
勾庆成一屁股拍在了地上,惊诧地:你——
王富才微微地点了一下头,无力地闭上了眼睛,抓着勾庆成的那只手慢慢松开了,头一歪,就咽了气。一缕苦笑凝在脸上。
十四
王富才喝农药属于非正常死亡,但他死得合情合理。宝宝干下没**的事,
弄得他没脸见人,死也就顺理成章了。
王富才的丧事操办得在桑树坪来说,算得上空前绝后了。
副村长四毛胸前斜披着一条半尺宽的白布,上写“总理”二字。尽管他这个临时元首的权利只是打理丧事,却也很是风光。吆三喝四地指挥着众人,可着勾庆成家小楼的长度搭了个30米的灵棚。灵棚两边挂着硕大的挽联:
深恩未报惭为子
隐憾难消忝作人
一付绝好的柏木棺材停放在灵棚中央。棺材两边雕刻着八仙过海图案;棺头镂空浮雕,鎏金彩绘;以公正的柳体书写着:
先考处仕讳富才王府君之灵柩
棺底雕刻着五彩盘云。棺盖上蒙着大红丝绒罩单,罩单上那“二十四孝”彩绣更是耀眼增辉。光这付柏木棺材,勾庆成就花了8千多。
灵棚里陈列着各种纸扎;有摇钱树、聚宝盆。摩托、汽车、彩电、冰箱,壮牛、骏马、沙发、楼房。男丁、女仆、商店、银行,餐馆、酒巴、舞厅、澡堂……应有尽有。
(。。)
四周摆放着县里许多单位送的挽幛、花圈。有公商、税务、企业办,银行、公安、检察院……部门个个显赫,灵堂蓬壁生辉。
威风锣鼓敲得震天响;两班唢呐拼命地吹;县剧团白天晚上地唱,比正月十五闹社火还红火。
灵棚前面是一大片空地。若大的一个场院竟挤得水泄不通。左邻右舍,亲朋好友,本村的、外村的、帮忙的、凑兴的、男女老少,能来的全都来了。场院里支着几口大锅。有的蒸馍,有的炖菜。案板上乒乓作响,炉灶上雾气蒸腾。办事的人不停指派,打杂的人往来穿梭。吆喝声、交谈声、锅勺摩擦声、器物碰撞声……闹闹哄哄,和赶庙会不相上下。
高月娥跟水仙盘腿坐在一铺秆草上,用手帕捂住脸,扯着长声嚎。
勾庆成披麻带孝长跪灵前。他没哭,也没泪,痴痴地望着眼前这口棺木,往事像电影片子似的一帧帧在他脑海里闪回;
022。桑树坪夜话 (二二)
在20年前的一个风雪夜。就是棺木里躺着的这个三扁担打不出一个屁的人,把他母子从一口废弃了的破窑洞里领回家。端上一碗热腾腾的面条,他那冻僵了的手却拿不住筷子。王富才抓过他手,用脸捂,用嘴哈,把这一双冻透了的小手塞进怀里,用精光的身子暖。勾庆成禁不住有泪流下来。
他18岁就跟着王福才下了煤窑。那时坑下工人的生活也很艰苦。每顿饭一个白面馍,一个黄面馍。王富才总是抢着吃黄面馍,把白面馍留给他。初一、十五矿上改善生活,菜里就有了荤腥。王富才把自己碗里仅有的几片肉拨给他。他感动了。
95年坑下大冒顶,石块儿哗哗往下掉。吓得人哭爹喊娘,仓皇逃命。王富才硬是趴在他身上。他安然无恙,而王富才自己腰上却挨了一石头,险些丢了性命。
王富才分明知宝宝是怎么死的,却一字不提。他为什么会这样,勾庆成心里明镜似的。他猛地仰起头,歇斯底里地:爹呀!我欠你的太多了。这辈子还不了,下辈子我变牛做马也要还你……
勾庆成是条硬汉,从来没有人见他掉过眼泪。此刻却像个泪人儿,痛哭嚎啕,泣不成声。在场的人也被感染地泪眼汪汪,人们不得不承认勾庆成是孝子,是个有情有意知恩图报的男子汉。
深秋的太阳就像将要燃尽的烟头,虽然还红着,却不再烁热。他安祥地挂在天上,给予每一个人同样的温暖。无论人们怎样对他,他都无怨无悔地夜伏昼行,为人们散发着光和热。
在埋了王富才之后的两、三个晚上,勾庆成确实没去找水仙,他自己不不知为什么。到了第四个晚上,他就憋不住了,十急慌张地钻进了水仙屋里。此时,再也没有任何忌绊,没有任何干扰,他们完全沉浸在爱河里,在温馨甜蜜中谋划着未来。
十五
日出日落,鸡鸣狗叫。如今人人都向“钱”看,谁还有心思过问别人的家事。村里人说的好:正宫娘娘卖屁股——不碍老臣淡(蛋)闲事。
半个月后的一天早上。水仙抱着娃前面跑,高月娥大呼小叫,一跛一颠地在后头追。在村口上,水仙被人们拦住了。高月娥紧紧抱住水仙腿,哭喊着求人们赶快找勾庆成。
不一会儿勾庆成就来了。他不解地问水仙为啥要回河南老家。
水仙不慌不忙地:宝宝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总不能叫我年纪轻轻就守活寡呵!
勾庆成张口结舌没说的。
高月娥见儿子来了,也就有了胆气。她知道水仙怀里那娃是她儿的种。倏地就跳起来:你走也行,把娃留下。
水仙冷冷一笑:凭啥?我是娃他娘,我有监护权。
高月娥:不管你啥权,娃不留下就不行。说着上去就夺。水仙当然不让,两个人便展开了“争夺战”。直扯得娃“嗷嗷“哭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