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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进家的顿了一下,有些犹豫地看了周韵一眼,见她眼神清亮如水,别无他意,便回道:“听说,是消渴症。”
周韵愣了一下。
难缠
秋日夜色沁凉如水,风声渐起,空空的房内只点着一支蜡烛,烛芯未剪,便将火焰拖得长长,摇曳着微弱光芒亮了周围一小片地方。
卢氏坐在一旁螭纹扶手椅上,半闭了眼睛,手里拨着一串沉香木佛珠,神态庄严似老僧入定。有人轻轻推开门扇,又悄悄合拢,脚步轻快地走了过来,停在卢氏身边,低声道:“太太。”
卢氏眼睛仍闭着,手上未停:“事情查得怎么样了?”舞阳咬了咬唇,摇头道:“李妈妈和小厨房里其他人都被老太太屋里的秦妈妈带人看管起来,守卫严得很,根本没法子去查看情况。我听妈妈们私底下说,这回审清楚了就要把她们送到乡下别院庄子里去。”
卢氏沉默了很久没有回话,舞阳有些焦急,忍不住道:“太太……”
卢氏猛地睁开眼,冷声道:“叫什么叫,我听着呢!”舞阳忙躬身缩在一边。卢氏徐徐将念珠放回桌案上,面色暗沉如水:“依着盛楚的脾性,知道了此事断不可能拖到现在才发作。这其中的缘故必要查清才行。”她想到一事,眉一皱,“前段时间似乎听说小厨房有个妈妈回了原籍?”
舞阳一愣,忙道:“是苏妈妈,她说自己风湿病犯了撑不住累,所以就辞工走了。她年轻时原是买来的,后来赎身出去嫁了人,仍是在府里帮忙。太太怀疑她?”卢氏眉关紧锁,问:“她是几时出去的?”“大约半个月前。”
卢氏手紧紧握成拳,冷笑道:“行了,不用再去查了,定是这苏妈妈泄露的。”
舞阳想了想,疑惑不解道:“可是那时大奶奶早搬去了那小院子,小厨房也没送过燕窝糕去,怎么会突然怀疑到这个……”卢氏冷冷斜了她一眼:“那贱人是你哪门子的大奶奶?!”
舞阳吓得脸色苍白,忙跪了下来。卢氏也没理会她,自顾自沉思了半晌,又问:“这段时间,府里都是谁在管家?”
秋末的地面很是寒凉,舞阳心里叫苦不迭,听得主人问话,只得忐忑回道:“老太太主持大局,另有些小事就都交给四小姐和……董姨娘了。”果然,卢氏勃然大怒:“董姨娘?!”
舞阳吓得往旁边挪了挪。只留卢氏跟困兽一般在屋内转来转去,剧烈的喘息一声接一声,突然,她止步定在原地,眼睛看着门打开的方向,下一瞬便朝门口疾步走去,舞阳吓坏了,忙冲上来将她拉住,低声喊道:“太太,太太,老太太说了这几天不让您出门,您千万不能出去,要不然……”老太太当时的原话是,若是再鬼鬼祟祟做什么算计,就送到乡下庄子里去养病,她手下的丫头也都发买了出去。
旧话重提果然镇住了卢氏,她缓缓收回脚步,阴沉着脸转身,慢慢走到烛台案几前,取了佛珠紧紧攥在手心,挤压得珠子咯咯作响。舞阳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又听得卢氏放缓语气道:“大少爷最近可有什么动静?”
舞阳胆怯地摇摇头,悄声道:“大少爷被老爷好一顿训斥,被关在书房里思过了。听说他闹了几场要见安姨娘,也没放出来……”
卢氏彻底偃旗息鼓了,手上狠狠拨着佛珠。舞阳直勾勾看着她手上的动作,心里七上八下,虽说老太太开恩没有特别追究丫鬟们的过错,可是太太手下那一拨人都被罚了半年的月例银子,小丫头们都打发去外围做打扫的苦力活,几个大丫头也都人心惶惶,她忙着悄悄进来和太太通消息,委实镇压不住场面,只怕再过几日屋里就要树倒猢狲散了,加上太太又性情大变,每次回话总让她心惊胆战。早知道如此,还不如和春锦一样早些配了人算了,虽然没有云阿去给大少爷做姨娘那样命好,做个管家娘子有夫家靠着总比现在风光些。她一脑袋胡思乱想,连卢氏唤自己都没有听到。待醒悟过来,慌忙应了声,却见卢氏正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看。
舞阳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太太……有什么吩咐?”卢氏好像第一次见她一样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她半天,忽然道:“舞阳,你来我身边多久了?”舞阳忙道:“回太太的话,舞阳是九岁卖到府里的,一直在太太身边做事,已经七年了。”
卢氏又慢悠悠道:“这七年,我待你如何?”她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己,舞阳心里砰砰跳,疑窦丛生却不得不答道:“太太对我有再造之恩,恩重如山,舞阳就是为太太去死也是愿意的。”卢氏很满意,笑着点头道:“好,你果然是个好孩子。”舞阳的心猛地沉下去了。
西府里忙着,东府的人也没有清闲。
第二日中午,薛姨娘正在自己屋子里做绣活,却听得有丫鬟来报说三奶奶有请,她心里咯噔一下,慌乱不安地放下手中的活计,跟着来了正房院子。因着前段时候府里各项事多周韵免了姨娘们的请安,所以,她已经许久不曾踏足这里了。
她到偏厅的时候,周韵已经坐在主位上,手里拿着一本簿子正在细看,见她进来,周韵笑眯眯招呼她坐,又叫佳玉去泡茶来。
薛姨娘很少一个人单独面对周韵,以往不是菊芳苏晓因就是绿衣红袖出头,她只需要缩在后面做背景就好了,如今一对一,无人可以遮挡,也无处可逃,着实艰难。她弓着肩低着头慢慢挪进屋,行了礼,然后挨着椅沿战战兢兢坐下来。
周韵放下簿子,尽量亲切道:“薛姨娘,最近可好?如今换季秋凉,夜晚更是寒气阵阵,合该让丫头们好生注意着随时添换衣物被褥才好。”薛姨娘唯唯诺诺应了,却不敢接话。周韵知道她素来怯懦,也不以为意,继续寒暄了几句,可是薛姨娘仍是一副如临大敌的紧张样子,一点不见放松。周韵无法,只得言归正传,“听说薛姨娘的娘家最近常跑医馆,不知是家里哪位生了病?”
佳玉正上了一盏茶,薛姨娘眼睛看着茶杯,突然听见这问话,便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全身震了一下,怯生生又惊慌慌地看向周韵,一双小小的眼睛里盈满泪意,周韵无法,只得继续维持温和无害的笑容,像哄小动物一淳淳善诱:“如今薛姨娘也是蒋家人,若是家里有什么难处不妨说出来,或许能帮助一二。”
薛姨娘壮着胆子飞快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缩回去,几不可查地摇了摇头,一声也不吭。周韵见她油盐不进的样子,很有些闷卒,若对方是个真有心机的人,只怕周韵还有法子来周旋一二,偏生薛姨娘性子卑微孱弱,毫无一丝相争之意,她这样的懦弱可怜才真真让人头疼。也不知当初三爷是因为什么缘故将这样一个人纳为妾室的。
许是周韵皱起的眉头吓到了薛姨娘,她咬咬唇,小声道:“是我娘亲。”周韵总算听到答复,如释重负,忙接着问:“是什么病症?”“是……消渴症。”
周韵并不意外,她点点头,温和道:“这种病症极难治好,想必你家里花了不少钱吧。”薛姨娘慢慢点了点头。周韵便接着道:“想必姨娘也知道,我娘家母亲也是得的这个病,确实是极难治愈。但是大夫也说了,消渴症病人食疗吃药还是其次,关键还是运动,身体经脉顺畅,气息调和,也就无大碍了。”
薛姨娘不知不觉抬了头,一眨不眨看着周韵。周韵淡淡道:“所以,除了一般日常抓药吃药和适当的补品,我母亲并没有花更多的钱。一个月吃药和补品满打满算也只二十两银子。”薛姨娘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周韵顿了顿,虽有些不忍,却还是得继续说下去,“我听闻姨娘家为了给母亲治病,一个月通常四五十两银子都不够使,鲍参翅肚和大鱼大肉大补之物照着一日五六顿的吃,这么个吃法,对病人着实不好。”
薛姨娘甚是惊慌,低下头眼神乱晃,周韵轻轻叹了口气,指着桌上的簿子说出最后的重点:“再者,姨娘为了给你娘治病,不但身上值钱的首饰都卖了,还把屋里一应古董摆设但凡能搬动的都拿出去当了,这也着实不合规矩。”她语气略加重了些,略带责备。蒋家各屋的摆设全都登记在册了的,若是不小心摔坏了也要用残渣去销帐领罚,从没有消失无踪的说法。薛姨娘平素行为良好,也从没有人想过去查她屋里的东西,也就没发现那些漏子了。
周韵余音未落,薛姨娘便立刻滑跪到地上,将两只没有带镯子的手笼进袖子,悲切切地低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