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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住我身边那些佐官,还有那些院事。特别是那些院事,他们不过是官府拉扯起来装点门面的,可难保有谁借着那位置捣乱!”
“朝廷什么时候能让民人参政了?官府都下到乡镇,这个新朝廷,比历代朝廷都强厉!我马贤可没想着这辈子就止于主簿了,江南这么大,从岭南过来再多官员,咱们江南人也有大把的位置……”
他越说越来劲,几乎是把县里讲训的内容重复着唠叨了一遍,也引得一帮手下心头发烫。他们都被马贤点了各个部门的基层官吏,只要县里批准,摇身一变,也就成了吃皇粮的大英官员。
就只有马广愁眉不展,马贤正说到:“安靖是第一位的,眼珠子放亮点,细细盘查来往人色!”还把他吓了一哆嗦。
“趁着巡检法正还没到,咱们就得先动起来,搞出成绩,这样县里就再难驳掉我点的名,知道了么!?”
马贤动员着这帮多是自己族人的手下,众人振奋地应声,马广心头一片冰凉,眼珠子一转,咬牙道:“黄家村那一带就交给小人看吧!”
马贤不以为意地挥挥手,接着又皱眉:“黄家村那,林家有个大义社余孽,还有方家争族田的案子……”
马广赶紧道:“小人会看好的,绝不出一丝纰漏!”
黄家村村头,隔着村里老长一段路的土宅子里,林贵浑身打着哆嗦:“你!你还真敢回来!?”
他扯住一个衣衫褴褛,比乞丐还破落的人:“走走,这就跟我去镇上自投,你爹我得了福分,紧紧巴着马主簿和县里的官老爷,就是要为你减罪的。县里的候通判都说了,只要你自投,供出大义社的来龙去脉,也算有功,可以减罪……”
这人正是在江南潜藏多时的林远傅,一把甩开父亲,怒声道:“虎毒还不食子,你就是这么当爹的!?”
林贵为减儿子的罪,这段日子一直辛辛苦苦奔忙着,听儿子这话,也恼道:“你不是读过书么,大义灭亲都不知道?你现在可是朝廷的反贼!”
林远傅恨声道:“朝廷!?哪个朝廷!你连辫子都剪了,你才是反贼!大义灭亲,我还要大义灭亲呢!念着你还有养育之恩,我不为难你,把家中银子都给我!”
江南被英华占了,大义社覆灭,连会首都投了英华,林远傅万念俱灰。原本已北逃到徐州,可从北面传来消息,年羹尧正大肆搜捕大义社的人,交还给英华,吓得他又只好转头南行。
之前投身保大清这般伟业,也不愿再屈身一般活计,继续揣着“大义”之心,在江南联络旧友,想再起大事。在江南流落多时,没一点进展,吃喝也没着落,万般无奈,只好回黄家村老家,想从家中弄点银子,却被父亲逮住。
父子俩正拉扯着,屋外忽然脚步声大作,林远傅大惊,还以为是父亲招来的官差,本不愿对父亲下重手,这一下急了,一脚猛踹过去,林贵撞破屋门,在外翻滚着晕了过去。
正张惶着朝哪里逃,却听外面喊:“妖孽!妖孽发作了!”
不是官差,是村人,还什么妖孽……
不等林远傅反应过来,哗哗的秽水就浇上了林贵,接着他也被村人发现了。
“我不是妖孽!我不是——!”
村人们把他扯了出来,也准备如法炮制,林远傅赶紧叫着,然后就见到了一张仙子般的容颜。
“林远傅!?”
那仙子居然知道他的名字,而且还很惊讶。
一边的张九麻子幸灾乐祸地道:“你爹妖孽缠身,已经没救了,这是来替他超度的!你们林家的家财,也得献给无生老母,清偿你爹的罪孽!”
那仙子玩味地看着他,目光还在他的辫子上转了一圈:“你跟你爹……”
就四个字,林远傅已被锤炼出的脑子瞬间清醒,也瞬间作出了抉择。
他脸肉狰狞着喊道:“我早就知道我爹有问题!超度了他!”
村人们一身戾气地围了上去,接着升起的惨呼,溅起的血肉,林远傅置若罔闻,就盯住了那仙子。
“听说……你以前是大义社的,专门跟南面的朝廷作对?”
仙子一点也没寻常女子的忸怩,冷冷回视,目光如刀,逼得林远傅也低下了头。
“是,我是大义社的……请问姑娘……”
米五娘的话语如春雷一般轰进他心中,“我是龙门教的米奶奶,很快,大家也会知道,我还是白莲教的圣姑……”
黄家村的私塾里,十多个男女左右分作,神色各异,都看住了上首的米五娘。
“我们北方各教门重举白莲,就是人心不一,只看着眼前富贵,才遭来大败!当时你们不认我这个圣姑,现在到了江南,还想不认吗!?”
米五娘厉声叱责着众人,白玉般的面颊像是浮着一层焰火。
“龙门教虽然比不上你们罗教、弘阳教、闻香教、弥勒教势大,可你们的真传都散了!只有我们龙门教受了茅上师传的《白莲真经》,我米奶奶,就是白莲圣姑!不尊奉真传心经,你们还能行什么大业!?”
在座男女竟都是从北方逃过来的各教派首领,被米五娘告发官府的威胁吓住,不得不齐聚一处,共商大计。
“大业,还能有什么大业?大家也就是为了口饱饭,现在江南满地活络,只要肯卖力气,养活自己没问题,下面人全都散了,还怎么聚起人啊。”
“是啊,还有天主教这样的官教满江南开天庙,咱们跟那天主教根本就没法子比。”
“江南本地罗教、大小乘教、长生教这些教门都散了,甚至还有人投了天主教,咱们再搞下去,被那些人识破了,可了不得。”
“这边的官府路子正,日子肯定能好过得多,依着咱们的本事,说不定还能混出个什么出息……”
一帮教首叫苦不迭,中心意思就一个,别闹了,英华治下就不是咱们这种人能闹事的地,既然能过好日子,就过下去吧。
米五娘咬着嘴唇,看住了座上一个中年人,“刘真人,你也跟他们一般见识吗?”
刘真人,南直隶弥勒教的教首,跟龙门教渊源很深,两人甚至能算得上师兄妹的关系。他们两派就是东山起事的教门核心,经过了一番血肉磨砺,关系更非同一般。
刘真人长叹一声,起身示意私谈。
“师妹,这南面真闹不出什么动静,咱们一身本事,用在正道上,也未尝不是条出路。听人说,广东罗浮设了什么化学研究院,专门招江湖异士,琢磨丹药之学,咱们教门所学,也能登大雅之堂……”
“就算师妹无心此道,也该为自己的将来想想。听说南面也有女子学堂,学出个正道也好,师妹,你也该……嫁人了。”
刘真人目光闪烁地说着,说到“嫁人”时,还偷眼瞄着米五娘的胸脯。
米五娘面颊生晕,两眼泛红,却是怒的:“师兄,你、你竟然已失了道心!你就不怕无生老母责罚你!”
刘真人苦笑道:“无生老母……师妹啊,你着魔了,白莲真经传了八百年,真空家乡在这人间出现过?没有嘛,这天下,终归是朝廷的,官府的。什么无生老母,什么三阳之劫,都是哄乡间愚人的。”
米五娘暗自捏拳,可全身却都在微微发抖,她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我已在这村子站稳了脚跟,只要用心经营,不出三五年,怎么也能拉起十万教众!你们也说了,这朝廷比大清更顾面子,不会对民人下太重的手,怎么就没机会了,师兄,你不要这么颓唐!”
刘真人嗤笑:“一个村子?师妹啊,北面跟南面已不一样了,我跟一位天主教的祭祀谈过,这南面的人心,正各求其利,生机勃勃呢。咱们那一套,怕是越来越难争到人心。师妹,你还是放弃吧。”
他苦口婆心地道:“我是担心师妹,才过来这一趟,其他人也都还念师妹你在北面的恩德,没出首告发你,不然你啊,唉……如果你还是不愿回头,说不定回头就有人卖你。”
米五娘已对这师兄万般憎恶,听了这话,更觉不对:“师兄……刘真人,你这是在威胁我!?”
刘真人还不以为意:“这是大家的……啊——!”
惨呼嘎然而止,一柄匕首已自喉间斜捅而上,直贯他颅内,眼珠几乎凸出眼眶,刘真人几乎在一瞬间就毙了命。
米五娘握着匕首,看住已没了气息的刘真人,不知想到了什么,泪水滑下脸颊,有那么一瞬间,整个人似乎要倒下,却又猛然振作起来,她咬牙低语道:“你敢叛老母,污白莲,我就送你上西天!”
砰的一声,一个呲目狰狞的头颅砸在桌子上,溅起点点血水,也将堂中十数男女惊得魂飞魄散。
“刘真人叛道!我既身为白莲圣姑,就要行教法,度叛逆!”
米五娘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