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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苏伊士运河计划的重要组成部分,以摩加迪沙王国为据点,不断向北开拓,靠商贸利益整合红海两岸势力,相机扶持一些国家,正是自圣道四十四年开始,红海都护府所领受的新任务。
红海都护岳胜麟之前为荒僻和无所事事而焦躁,现在却为事务繁忙而头痛,他的任务不是挥兵直逼城下,逼迫当地人臣服。即便英华国力鼎盛,红海这一摊事终究不是当务之急,红海都护府没有因此计划而多出一兵一卒。
他所做的,就是以不足半个师的驻军加若干艘中小战舰,变着法地向四周,尤其是北面红海两岸显示力量,一面“诱拐”国中商贾与红海地域通商,一面吸引当地统治者们前来洽谈贸易路线的归属和安全问题。
五月的一天,当他在亚丁港见到某个人时,惊讶之余,也如释重负。
来人是胡英杰,一身阿拉伯人打扮,一脸络腮胡,直到剃了胡须刮了脸,才让岳胜麟相信这的确是胡家小白脸。
“我们从地中海探路而来,除了勘察运河地理外,主要任务还是搞清楚红海两岸的势力格局。”
胡英杰的伴当正是阿卜杜拉,两人由十多名精干官兵陪同,一路雇佣当地人跋山涉水,跨越沙漠海洋,用大半年时间完成了三千公里陆地巡游,所成的考察报告将极大推动运河工程。
“我奉命回国提交这份报告,供陛下和通事院决策运河工程,相信不超过今年,岳都督你的据点就要从摩加迪沙搬到红海,红海都护府也该名副其实了。”
胡英杰的话也是岳胜麟的心声,红海都护府之前一直身兼两职,一是图谋红海两岸,一是作为西洋贸易路线的中转点。而都护府驻地放在摩加迪沙,其实更多是为后者服务。以摩加迪沙图谋红海,着实太远。
现在对红海势力格局有了确切掌握,李克铭的圣道港计划又有相当可行性,苏伊士运河工程自然会很快进入准备阶段,红海都护府就不可能继续蹲在摩加迪沙。
以岳胜麟的意思,搬到亚丁最好,他已在亚丁所属的也门王国身上下了不少力气。至于摩加迪沙那一点,不是另设一个西洲都护府,就是直接划给西洋舰队。
“离开本土快三年了,不知国中有什么大事?”
接着胡英杰迫不及待地问及故乡,也勾起了岳胜麟的思乡之愁。
本土的确有大事,还不止一件。
先是宰相推选,尽管同盟会携如潮民意,在建党步骤上远远领先于其他党派,但于圣道四十三年年初进行的宰相大选里,周煌却意外败于袁应泰。
事后舆论分析,袁应泰的优势其实很明显,首先,英华正处于寰宇大战中,战争大局还由皇帝把握,国人都不愿意选出个不谙军务的宰相。偏向皇权的保守派不希望宰相给皇帝拖后腿,而倾向于宰相也该过问军权的激进派,则不希望宰相给皇帝当应声虫。
其次,作为宰相选人的县院事虽经过了一轮改选,但获选者大多还是老人。这些人认为周煌太过年轻,同盟会的施政方针又有太多激进之处,让周煌和同盟会当政,弊处太大。相比之下,共和会坚持既有方针,袁应泰又允诺将重用杨俊礼、程映德和向善至等老臣,是绝佳之选。
袁应泰获选后,皇帝在天坛举办了有史以来最隆重的拜相大典,将国家内政大权正式交了出来。那一幕场景,不仅民人落泪,士子们也纷纷称颂为三千年文治之盛。
让国人更为安心的是,周煌与同盟会没有深究宰相推选中的若干黑幕,而是大方地坦承失败。周煌推辞了袁应泰的入阁邀请,于年中获选为东国院院事。用周煌的话说,国政不能尽归于一,他和同盟会要坚持在野之身,当袁应泰和共和会让国人失望时,还有另一个选择。
政党治国,宰相领政,这事有皇帝在背后注视着,能够顺利成型,胡英杰毫不意外。可当岳胜麟说起另一件大事时,胡英杰顿时脸色惨白。
“陛下三年后退位!?”
“是的,陛下在拜相大典后颁布了《五十年述政诏》,说三年后,他也治国五十年了,那时也年逾七十,再无精力执掌一国……”
“可,可寰宇大战还打着呢,三年后不一定就能终结,就算终结,战后之势千头万绪,没陛下看着怎么行!?”
“我也是那么想的,无数国人都是那么想的,消息传出后,天坛上汇聚了百万民人,都在高呼英华不能没有陛下,可陛下心意已决。他亲自出面,说英华已经定下官员七十致仕的律法,皇帝也不能例外。至于战事,自去年开始,太子就已亲领总帅部,不必担心无人掌军……”
岳胜麟话语低沉,显然他当时也为这消息震动不已,心绪难平。
“陛下还说,他也不是完全退出国事,他还会呆在大判廷里,作为九位大判官之一,为大家守着天人大义的底线。也是为国家,为以后的皇帝作出表率。”
“不!我不相信这真是陛下的决定!朝中定有小人!不,咱们不是旧世了,小人不在朝中,而是在两院,在民意!”
沉默许久,胡英杰猛然一拳砸在桌子上,脸上满是愤懑。英华武人虽忠于天人大义,忠于华夏,但这忠诚几十年来都是系于皇帝一人。如今皇帝要退隐,他们的忠诚必须转换对象,这个转换过程,不是每个人都能轻松无碍地完成。
看着胡英杰这激动模样,岳胜麟苦笑,他很理解胡英杰的感受。消息传开时,不仅他有一股强烈冲动,想告假回本土,去东京面君,问清楚这是不是皇帝的本意。就连任天竺大都护的贾昊、辽东大都护的张汉皖,以及各地都护,海军各舰队都督,都在吵嚷着回国,不是皇帝亲书的军令不久后就送到大家手中,多半还会出现一场近于兵变的动乱。
“国人……都是小人!他们靠着陛下的引领得利,靠着陛下的教诲站直了身子,他们开始忘恩负义,不想要皇帝指手画脚了!三贤党!没错,定是早年天王府时代叫嚣虚君甚至无君的三贤党余孽所行的阴谋!陛下仁心满怀,被这些小人逼宫,也不愿违逆他们,真是……”
胡英杰义愤填膺,岳胜麟拍着他的肩膀慨叹道:“陛下就算不退位,也总有归去的一日,不要太敏感了。陛下退位之心为什么这么坚定,其实有很多原因。一是太子已经年长,二是陛下确实很累了,有些事让陛下也很伤心,陛下也该颐养天年了,他为华夏,为国人作得够多了。”
伤心?胡英杰两眼圆瞪:“哪位娘娘又故去了?”
岳胜麟摇头:“是吴大将军……”
圣道四十三年十月,吴崖病逝于浩罕,享年六十五岁。
“我这辈子杀人盈野,虽然还不足五百万,可三百万怎么也有了,白起远不如我!老天爷看不下去,要收了我,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浩罕,西域大都护府,病卧在床的吴崖环视部将,镇定地道出遗言,面对死亡,他轻描淡写的神态,就像历次战后,面对无数战俘,挥手一声“砍”时没什么两样。
“要说还有什么遗憾,就是老天爷气量太小,为什么不等我杀够了五百万,为什么不等我杀到黑海边呢?”
接着吴崖居然不好意思地微微笑道:“我明白了,老天不是惩罚我杀人多,而是惩罚我迷于女色……”
他长叹一声:“没办法啊,只有女子的温软躯体,才能让我不被心魔迷失,才能让我记住原本的自己。”
陷于弥留之际时,大家就只听到低低的呢喃:“四哥儿,对不起,我先走了……”
吴崖病逝,是继萧胜、胡汉山之后,英华军界的又一巨大损失。皇帝哀痛至卧床不起,与吴崖并为皇帝左膀右臂的贾昊更是破天荒地灌酒大醉,西征大军士气低迷,西域大战甚至都停顿下来,直到方堂恒被点将为西域大都护,才开始恢复往日步伐,其影响一言难尽。
“吴大将军!?”
此时胡英杰听到这个消息,震惊之外,浓烈的惋惜和哀痛也在胸膛中翻滚不已。
“我爹和我堂哥已经故去了,再是萧大将军、你爹胡大将军,现在又是吴大将军,就连那个跳脱的方青浦(方堂恒),也已经年过六旬,开国宿将们的时代正成为过去……”
岳胜麟的感慨异常深沉:“而我么,记得三十四年前,长江大决战时,我还是个毛头小伙子,跟我堂哥在洞庭湖周旋,亲手抓了我侄子。如今我在离本土万里的红海领军,侄子在离本土两万里的欧陆领军,我们也都年近六十了,这场寰宇大战后,我们也将成为过去。”
他看向胡英杰:“你刚才说国人自立,不要陛下了,这话有对有错。就像你已经长大成人,足以立下不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