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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李将军的深入解说将此事从军事层面提升到了社会层面,他认为,现代战马养育体系不仅仅是育种和牧养技术的变革,而是步入到现代社会的整个国家体系在支撑。这就意味着,一个还处于旧时代的国家,即便获得了现代战马育种和牧羊技术,以及现代骑兵的训练体系,也不可能支撑起现代骑兵。”
“他举了一个非常简单的例子,他所统领的骑兵九十师,也称禁卫骁骑师,所用的汗血宝马不仅来自西域和中亚,还来自东亚的漠北草原,甚至南洲也是一个重要的放牧地。在如此辽阔的牧养地域里,战马的主要食料都是统一的,这使得战马只需要经过短时间的气候适应,就可以在不同环境下作战。”
“经过严格育种,保证产品尽量一致的苜蓿、燕麦等海量农产品背后,是有大规模商业资本支持的农业,加工储存和运输等环节又需要现代工业体系保障,能确保战马获得充分补给,这更是现代国家才具备的能力。”
“在旧时代,将一种战马转移到新的作战区域,不仅需要适应不同的环境,还需要适应不同的食料,死亡率是非常惊人的,后者的影响更为致命。而现代战马在育种上提升了环境的适应能力,食料则需要整个国家的现代化进行保障。”
“李将军再举了步兵的例子,随便一个人拿上一杆来复枪就能变成现代步兵吗?显然不是,只是将现代步兵理解为依照教典,用棍棒操练出来的流水线产品,这种认识也是片面的。李将军就认为,现代国家在很多细节上作了保障,这才有了现代步兵。比如说统一的制服,统一的装备,甚至统一的食物,只有通过各种高度统一的物质条件,训练教典才有具现出效能的作用,从而将不同生活背景,不同性格的人打磨为战争机器上的一颗小螺丝。而这些物质条件,并非旧时代国家所能提供的。”
“李将军开了一个小玩笑,说如果一个连队里,三分之一的士兵光脚,三分之一的士兵穿草鞋,三分之一穿皮靴,要确保在每分钟八十步的缓行军速度下,连队阵型依旧完整,官兵克服障碍所具备的素质,所消耗的勇气,已经足以让他们获得一场英雄般的胜利。”
“到此我总算明白了在西域战争前后,赛里斯骑兵为什么呈现出复古趋向的原因。骑兵在西域和中亚战场扮演着关键角色,赛里斯必须大力发展骑兵,但是战马以及各方面条件都还不具备,因此赛里斯骑兵只能先走一段老路,这也使得赛里斯骑兵的面貌在那个时代繁杂多变,似乎全世界每一类骑兵都能在赛里斯骑兵身上找到影子。”
“李将军非常赞同我的观点,他特别说起了一件战史上从未澄清过的事情,那就是1741年西域战争里,俄罗斯的准噶尔军团,也就是哥萨克骑兵,为何在禁卫骁骑师面前不战而逃。”
“1741年赛里斯在西域轮台附近打败了准噶尔和俄罗斯的联军,这一战奠定了赛里斯对西域的统治,准噶尔汗国也为之瓦解。欧洲军事家们对这一场会战非常关注,出版了不少著作,但在这件事情上的说法却纷纭不一。有的人认为是叶夫秋欣临时下达了撤退命令,导致战术素养不高的哥萨克骑兵紧急变阵,这才陷入崩溃。也有的人认为是前线指挥官穆拉维约夫个人畏怯逃离,使得哥萨克军心溃散。”
“我之前也关注过这场参战兵力总计十四万之巨,但战斗仅仅只持续了四个小时不到,一方就全线崩溃的会战。时代的差异在这场会战中显露无遗,赛里斯一方伤亡不过千人,其中阵亡162人,而准噶尔和哥萨克人却死亡七千多人,被俘超过四万,其中俄罗斯的四个哥萨克骑兵团死伤过半,被俘上千人。”
“准噶尔汗国的汗王噶尔丹策零仓皇逃离,之后更在赛里斯大军的追击下,向西逃入中亚诸汗国,最后逃到波斯,也埋下了赛里斯进军中亚的伏笔。中亚和波斯的命运,乃至赛里跟俄罗斯的关系,就由这一战奠定。”
“这场会战的关键转折点正是哥萨克骑兵的无故溃散,但在1741年,赛里斯与欧洲还没有深入的军事交流,东西方战争智慧的碰撞得等到1756年九年战争爆发,赛里斯与不列颠、普鲁士等国结成联盟后才正式开启,因此没谁能探究到哥萨克骑兵到底为什么表现反常。”
“当李将军调来一个连队,为我展示了他辖下禁卫骁骑师的古典盛装时,我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哥萨克骑兵会不战而逃,太像了,禁卫骁骑师的古典盛装跟波兰翼骑兵太像了。哥萨克对波兰翼骑兵的恐惧已经深入骨髓,他们当然会转头就跑。”
“李将军说,赛里斯也是在接触到波兰人之后,才真正明白这个原因。而外界之所以不太清楚,是因为在那场会战后,禁卫骁骑师再没有对阵大股骑兵的机会,于是那种羽翼也就很少再出现在战场上,成为阅兵时的礼仪装束。”
“和李将军的交流是我到赛里斯后获得的第一笔宝贵财富,这也鼓舞着我,对接下来的行程满怀憧憬。1810年7月,我到达轮台后,还刻意去了古战场,而轮台城那座高塔也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已经成为轮台电报局的高塔,据说在当时是一座灯号塔,赛里斯人用蕴涵着无尽智慧的古老信号,向数千里外的帝国腹地传递消息。”
“殿下,您不必再对日后的赛里斯之行感到忐忑,获得这样的财富,这样的智慧,足以让任何一个人衷心喜悦,即便是身为普鲁士王太子的您,也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卡尔?菲利普?戈特弗里德?冯?克劳塞维茨,1810年7月11日,于赛里斯西域轮台。”
七十年后,克劳塞维茨在已成为繁华都市的轮台城里,向他的学生,普鲁士王太子写去这样一封信。透过他所住旅馆房间里的玻璃窗,那座高塔依旧稳稳地矗立着,似乎一点也没受时光的侵蚀。
时光回溯,七十年前,1741年,圣道二十三年,3月5日黄昏,轮台城一片沉静,这座高塔也被浓浓的沉郁气氛包裹。
“到底打得怎么样了啊!”
魏振华不仅在担心战况,还在担心他的上司王楼官。战场就在前方二三十里,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送回来,虽然绝无可能战败,但没有确定的消息,心中总揣着忐忑。
当夕阳再一次沉下时,轮台城忽然沸腾了。在塔顶能清晰看到传令兵自轮台东面疾驰而来,进入城中,欢呼声如海潮一般由远及近,呼啸而来。
第九百零九章 定西域还得定西域之西
“赢了!肯定赢了!”
高塔上,魏振华和搭档的血液激荡起来。
“发报!向哈密发报!向西安发报,再转东京!大胜、大胜!”
塔顶铜管忽然传出急促人声,把魏振华吓了一跳。
“我、我没有跨区发报权……王楼官呢?”
传令兵要魏振华发的是跨区讯息,这不是一般灯号兵能干的,尽管魏振华胸口揣着一团火,恨不得马上就动手,可军令如山。
“灯号楼官王瑜吗?很遗憾,前线热气球失事,他……”
铜管里的声音变得低沉了,热气球第一次大规模投入实用,因为没掌握好降落的技巧和时机,出了两次事故,殉难三人,其中就有王楼官。
魏振华呆住了,传令兵再喊了两声,他才清醒过来。王楼官阵亡,按照战时制度,他就得代理王楼官,因此……
滚烫的热气充盈全身,还将眼眶冲得酸辣不已,魏振华压下这股泪意,一巴掌拍在搭档的肩膀上:“开灯!还愣着干嘛!”
九盏明灯亮起,魏振华呼出一口长气,用力按住手柄,对上司的追思,对胜利的喜悦,尽皆化作力量,更让他脑中无比清灵。
像是有王楼官附身,原本只敢在平日摸摸手柄的魏振华充盈着自信,在灯号训练营里所学的每一项知识,训练时教官指导的每一个细节,在脑子里都那般清晰,他手上的动作如行云流水,毫无一分阻滞。
咔哒咔哒声不断响起,挡板开开合合,或长或短,以特定的信号,向东面远处的灯号塔发出讯息。
夕阳已沉,数十里外另一座灯号塔上,灯号兵眼睛凑在望远镜前,凝神注视着西方的灯光信号。
“附号是……乾、坤,是最高等级的跨区急报!”
“主号是……兑、震、艮,记好了,兑、震、艮!”
资深的灯号兵在观测,资浅的在记录。
“十秒后重复,你来观测,我来记录!”
接着两人换了岗位,再一次确认记录无误。
“兑、震、艮,好像是……”
“这是明号,唔……我都有些忘了明号,这可是第一次传递明号呢。”
两人推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