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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福儿眨眼盯着皇帝,拧拧他袖口,甩了两下,皇帝摸下巴:“去。”
孔君虞见这大东家不食人间烟的样子,吃个饭还一群人硬像是提着心,越发出奇,也没多说。
几人去了食堂,饭菜早就摆好,今天留在学堂用午饭的老师只有三名,被孔君虞介绍了一下,知道东家来了,站起来行礼。
谢福儿笑着打手势叫人都坐下:“诸位老师费心了,请用,请用,口味不好,有什么不够,请随时说,一定要不要大意地使唤阿赏。”又围过去,见荤菜极少,素菜清汤居多,马上说:“午饭得要改善,没有肉怎么行?”
一名年迈老师弱弱接话:“孔山长好心,原先一直准许寒门子弟以物代替银两当做束脩,能够维持书堂进出平衡就算不错了。再说了,肉价贵啊,吃一顿肉不便宜,咱们学堂还算好的,有些肉渣就不错了,一般都是逢年过节才能瞧得见鱼肉上桌。”正是之前教训调皮学子的章老先生,旁边两名老师也跟着连连点头。
谢福儿正要端着老板架势说话,皇帝皱皱鼻子,插嘴:“肉多腻心肥体,少吃点儿肉有什么关系?我就不吃肉,也叫家里人少吃肉。”
谢福儿轻哼一声,真是不知民心疾苦,你跟你家人那是吃腻了,想了想:“从明天开始,午饭红白肉都要按比例上,孔山长,就麻烦你操心办一办,直接从账上拨划,要是不够,托人带信来。”孔君虞答应下来,又朝几名老师笑说:“新东家到底是比我雷厉风行,众位今后可得愈发尽心尽力。”众人呵呵点头,气氛热络不少。
皇帝站着两条腿都僵了,听几人说个没完,见胥不骄抹干净了条凳,兀自坐下来。
众人见这大东家冷不热,傲慢清高,一时又冷了场子,都不敢说什么,坐下来,埋头用起午饭。
胥不骄递上涌开水滚烫过好几遍的瓷碗和筷子,皇帝扒拉两下就放了,谢福儿想他今天表现尚可,又想着胥不骄交代,主动夹了两筷子菜,像以往当御侍一样先自己试了两口菜,再哄小孩儿似的哄着他吃:“我吃过了,来来,您再吃,菜没问题。”
几个老师都听孔君虞私下提前交代过,知道是一对东家夫妇过来巡视,见这对夫妻的相处模式,都有些惊异,脑袋埋得愈发低。
正在这会儿,门口一道矮影子一晃,见里头有生人,正要走,章老先生忙唤住:“徐光修,站住。”
谢福儿听名字耳熟,一望,果然是刚才教室里那个跟自己对作怪相的顽皮小孩。
课余的章老先生跟刚才课堂上的严厉完全不一样,慈祥多了,拉过徐光修,将自己碗里的肉沫子尽数扒到学生的碗里,见谢福儿疑惑,才说:“咱们几名老师尚有点油荤,可中午留在学堂用饭的有几名学生家境不好,能读得起启蒙馆,家里都是拼了全力,平日他们都是自己带的咸菜腌菜下饭,几岁大的孩子,长身体的年纪,又是国家栋梁,哪禁得起这么长久饿着?前年还有几个学子因伙食不好,得了水肿病,连书都读不了,至今躺在家里。“说着摸摸徐光修的脑袋,“这孩子虽然有些调皮好动,却是个懂事的,家里就一个寡母,种几亩薄田养他,光修不愿跟他娘亲说,可这点儿吃食也撑不住一个下午,为了饱肚子,每天中午在灶房烧一大壶开水,说喝到肚子发胀就不饿了,下午就能专心……老夫见了实在于心不忍,自作主张,把自己的口粮左些学生,东家可别笑话。”又转朝徐光修,嘱咐:“去吧。”
徐光修恭敬说:“学生这就去分给几个同窗。”说着,转过头,又笑嘻嘻朝谢福儿做了个鬼脸,报了刚才的一箭之仇,小心翼翼捧着个粗碗钵,一晃一晃地颠着小瘦腿走了。
谢福儿心里不大舒服,饭菜一下子好像都膈在喉咙管儿里,饭桌上的氛围沉寂下来,旁边的人突然开了口:“桃李堂的学子,今后另外安排午饭,按节令搭配,年节时期另外配比,除此之外,今日起入学的寒门子弟,全部减免校舍内的餐食费用。”
几人愣了一会儿,没做声,毕竟这一项支出不便宜,而且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就算西边那家财大气粗的学堂,也绝对不敢下这保证。
都聋了不成?刚才还叽叽呱呱。皇帝拍了筷子:“这一笔由我单独赞助桃李堂,不算学堂开销。就当,给桃李堂招揽名声吧。”
赤/裸裸的以本伤人啊。胥不骄默默想。
谢福儿回过神,朝孔君虞喜滋滋说:“大东家发了话,还不赶紧记下来!”又暗中丢了个媚眼过去,皇帝猛吸一口气,一把把那媚眼抓在手心,轰隆一下站起来:“吃完没?回家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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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在几个师长对东家夫妻身份的猜疑中,皇帝携谢福儿准备离开桃李堂。
刚出食堂,背后犹传来压低嗓门的唧唧咋咋:“……我看,准是京中的大巨贾,短短几日眉眼都不眨地顶下书堂,又包下所有老师学子的未来吃饭钱,吃饭可是一笔大头账啊,一般两般的人拿不下来。”
“老夫活了半个甲子,吃的盐能溺死你们,看人不比你们要准?富商统统贼精鬼滑,这种不赚钱的学堂哪放眼里。再说了,富商又能有这架势和气态么?”
惟有孔君虞不讲话,倚在门角。
谢福儿一回头,正对上他目送,脚下慢了两步,也一颔首,目中道不尽的千万深意款款。
她的款款深意是寄语孔君虞给她照料好学堂,皇帝颈子一偏,看下去,快行几步,先走到桃李堂门口,回头,见她还在那儿眉来眼去,等得不耐烦了。
手边几名年幼孩童趁着午休时光,在学堂门口掷石子玩,眼皮底下晃来晃去,皇帝烦躁不堪,嚷道:“小孩!学堂是念书的地方,不是喧哗的地方,你对得住朝廷么!嘿,说的就是你——还敢用眼睛瞪人!玩别的就算了,扔石头砸着人怎办,砸着你们师长养的花花草草也不好——来人啊,把破石头都给丢了!”
胥不骄二话不说,一个个扒开小孩的手夺去石子,刷一声扔远了。
一名小孩子才三四岁,见这人沉声虎色的像个阎王,哇一声吓哭,这一下,马上就像得了传染病似的一个接一个,嚎啕起来。
哇声一片,谢福儿这才匆匆过来。皇帝见她总算过来,拂袖哼一声,先出去了,谢福儿也疾步跟上。
两人下坡,谢福儿追上前,瞧他脸色还算缓和,悄声说:“皇上干嘛凶人呀,您发脾气大阵仗,小孩儿万一吓出病,医都医不好的。”
对别人家的小孩温存惬意,自己跟她一月多没见面,她却没有一丁点亲热,刚才书堂人多也就算了,现在都没人了……皇帝背着双手,头也不转,步履如飞。
谢福儿好容易追上他一双天龙大足,生怕又飞了,赶紧拉住他袖口,脆生生一喊:“皇上。”
皇帝被她叫得心一颠,见她脸色为难,诚恳地说:“……今后皇上能不能不管桃李堂的事?我才是老板啊,这儿由我说了算,您今天在食堂说包下学子餐食费,虽然是好意,我也感激您……但我又仔细想了想,您这不是抢我的风头吗?以后我下面人到底是听我的还是听您的呢……再说我们也得良性竞争呀,您断了西边学堂的路,那边的学生怎么办?桃李堂胜之不武,显不出真水平,没意思。”
她还在嘀嘀咕咕,皇帝已经听不进去了,心里窝火,声音却寡淡寡淡:“谢福儿,你还真把这个破学堂当成命根子在办?敢情还是朕害了你?什么胜之不武,显不出真水平?就你一个初出茅庐的丫头片子,一个文臣后裔小青年,几个老掉牙的教书先生,有什么本事斗得过人家隔壁几十年的老行当?朕教你,你有个好男人,这就是胜了,这就是真水平!”懒得再跟她碎叨,甩了头,势如下山猛虎调头下了坡子。
谢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