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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将秀发一绾,用碧玉扣衔住,束在顶冠,额上那块伤仍贴着一块纱布,影响美观,想了想,找来个珠玉眉勒,系在额前,当掩饰。
最后,换了一身银面绮丝襦袍,两袖飘飘。
换装完毕,谢福儿在长面玉镜前见着个俊美公子哥。
修眉入鬓,颊泛桃花,随便一弯眸勾唇,堪称男子国色,竟比着女装时要俏上百倍,就是肩窄腰纤,不够阳刚,可这能算什么缺点?
娘炮也是一种国色。
谢福儿呼吸有些紧凑,呐呐:“阿赏,我这样会不会也太帅了点,叫人自卑不是我本意,不好啊。”
“啊?”阿赏正在挑选同色系的靴子,没听清。
谢福儿撇撇嘴,重复:“我这样打扮,是否过于轻佻招摇了些,可得低调一些才算好。”好像明白为什么原身好好一个大家闺秀,没背负血海深仇,又不是家中没儿子,却喜欢搞些女扮男装的鬼把戏了。
若是女子,谢福儿至多中上之姿,换了男装,却成了绝色。
阿赏失笑,蹲下身子,服侍谢福儿将丝光短靴换上:“小姐,您想多了。”
=。=
精庐名字是“五二”,取源“学富五车,书通二酉”。
学生大多是官宦家的子弟,也有一些京城里的皇商巨贾走后门,塞钱将家中子弟送进去,但里面官商泾渭分明,各自结党。
去了后,谢福儿才知道为什么阿赏说自己想多了。
五二精庐的学子个个都是百里挑一的标致,富贵人家娶妻纳妾都选美似的,生出来的儿子自然不会是歪瓜裂枣,再经一打扮,个个都是出众仪表。
谢福儿在里面就像水滴进了汪洋,想要排个前十,还真不算太容易。
谢福儿属于旁听生,听课时间不固定,加上女儿身的缘故,每次去也就是默默拣个刁钻位置,课毕跟师长打声招呼,跟同窗并不算熟稔,当天去也是一样。
没料当日助教来通知,说主讲师长有事,来讲课的是另一名外傅。
这种临时代课的师长,除非是特聘的德高望重的鸿儒名士,通常都是到处游学授课的手机先生,一众迎高踩低的达官子弟压根不畏惧,难得没师长管,趁那名外傅还没来,鬼吼鬼叫,乱作一团。
谢福儿也打了个呵欠,趴在最后一排,打起了瞌睡。
确切地说,她是被一个惊堂木惊醒的。
睁开眼时,室内两边站满同窗,竟是在——罚站。
受罚者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起来,萎了一半,刚才的嘻嘻哈哈,全没了。
前方陌生男子声音深稳,不紧不慢,字字嵌入人心,将谢福儿的睡意震醒。
“……皇皇三十载,书剑两无成,你们是社稷栋梁,却损耗国本,浪费光阴……”
谢福儿大概只听见这么几句话。
说得这么庄严……咸吃萝卜淡操心。又不是耗他家的本,皇帝不急急太监。
就连太监都不一定能当得上呢。
谢福儿努努嘴。
只可惜前方头颅密密严严,都是些人高马大的雄性动物,坐着一排,成了墙,也不好站起来,看不清那名外傅,依稀只见青白袍角滑进视野。
峨冠博带,一身敞袖锦带的襜褕。
一般代课的外傅不过走个过场,哪还真去劳心劳力地管教!
这一位倒是位极有业界良心的。
谢福儿伸了个懒腰,揉起睡眼,还没来得及发完赞许,前方穿空破雾,字句如箭矢,直射而来:“酣眠正浓的,揉完眼,立起身子。”
谢福儿一呆,一个激灵,一跃而起,站得笔直。
“立起身子。”台上人语气严厉不改。
谢福儿踮脚,又向上挺了一寸。
“……为师叫你,站起来。”语气低了些,说得更明确,又有点无奈。
谢福儿脸红,嗓门干涩,半天才咬牙:“外傅,学生已站起来多时了。”
哄堂大笑。
“外傅别嫌人家生得矮小,不是人人都能像您这般峻峭耸立——”被罚立墙角的无赖学子转移炮火,奉承尊师。
谢福儿前面的一名世家子弟回过头,更是扬起手去拍她头顶,比划起来:“还真是,连我的胸口都不到,白长了一副好门面!”
男人间也爱比美,遇到比自己长得俊的,不免相互抨击。
这一拍,把谢福儿额门上的眉勒不慎打了下来。
她条件反射,捂住纱布,却觉有冽光袭过来。
这次,终于看清楚这个人的模样,三字足矣形容,帅惨了。
一种男人,无关年岁,时光好像永远停在那个模子上。
全方位七百二十度广角,每个姿态,都能桩子一样,打到人心里。
看得叫人心里痒。
谢福儿对着这位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代课外傅,失了语,间或猥琐地舔舔嘴唇。
对方目光如流,冷冷停在她舔得正欢的唇舌之间。
室内有学子眼睛尖,见到她额头上的疤,猜到什么,忽然惊觉过来:“哎呀——是谢太傅家的女公子!”
“是那个扮男身当官,在御殿上,当着圣上的面,撞了脑袋的?”
“不就是她,还能有哪个!”
谢福儿热汗直流,抱起案上书册就要走,没走两步,前面有个硕大的阴影落下,来不及收脚,一头栽进一堵铁肉墙,抬头一看,朱唇皓齿,毛孔细致,气息朗朗,一双眼瞳又是沉敛混婉,分明不是青年。
弄得谢福儿好想问一声您贵庚。
外傅面无表情,默默抚了抚胸膛,低头瞥过来一眼,语气是老狐狸般的关切:“渗血了,先进内室去擦一擦。”
这一去内室,是悲剧的延续。
第3章 被幸
那日晴好,气温适宜,书院的午后更是暖风熏得学子昏昏欲睡。
可血案通常都在阳光后。
谢福儿记得清楚,外傅下达关怀指示后,她捂着脑门,还客气了两句:“并无大碍,学生擦擦就好,哪能叨扰外傅的歇所——”天亡我也,四周一望,半片软布都没,一怔。
外傅目光本来一沉,陡然一亮,语气尚平缓:“还不快去。”
谢福儿尊师重道,不敢让师长催第二遍,况且糊着一脸血出校门,实在对不住这张英俊脸蛋,乖乖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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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斋后面修着一排厢房,青瓦翘檐,是精庐特别给先生们课余休憩的场所。
当天出了书堂门,谢福儿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偌大的四方院子鸦雀无声,除了自己这座课舍有人,其他几间都没有声息,甚是萧条,无形中又有紧绷气氛。
滴水闻声,十面埋伏一般。
这是她第一次来精庐,但她隐隐约约感到,平时的气氛不该是这样。
有名男子上前引路。
是个身材纤细的——男子,脸孔白皙,自称是外傅的随身书童兼长随,穿的是富贵人家的丝衫,瞟一眼谢福儿,沿途上挺背负手,到了外傅的厢房处,伸手一指:“喏,进去吧。”声音细细嫩嫩,宛如变声期之前的男童。
谢福儿准备多问两句哪儿能找着揩脸帕子,长随已经转过身,丢下个傲娇背影,扬长离开。
她摸摸后颈,只得一人去了内室,找了条干帕抹干净,其后正要出去,外傅进来了。
谢福儿始料未及,退到门前,喊:“外傅。”
外傅坐到檀梨花椅上,语气闲适,谈吐自然,就算避开人,也并没有对着重臣子女的礼让:“谢敬乔之女?”
谢敬乔就是谢太傅的大名。
五二精庐中高官子弟多,一般的常驻师长虽然眼光已养高了,但与一群官二代、富小开们的家长打交道时,仍是免不了客气,甚至因为私心,略有小逢迎。
这名初来乍到的外傅却能不畏强权,非但没有半点巴结,反倒直呼自家爹爹的姓名,实在……很有几分高风亮节。
谢福儿心生好感,垂首拢袖,毕恭毕敬地答:“学生正是谢家女。”
外傅不紧不慢:“看着为师说话,大殿上不惜以头抢柱的气魄,都去哪了。”
谢福儿撩一把汗,这一撞,到底是天下皆知啊,今后做什么,别人怕都是得拿这个来比,惶惶抬头,对住面前男子一张脸孔,眼睛没法移,只得盯住。
外傅大方地由她看了半刻,见面前这少女除了有些颤颤巍巍,并无其他表情,清清淡淡地发出结论:“你不认得为师。”像是在问,又像在自问自答。
谢福儿自然不认识他,就算是旧的那一个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