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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小芸拿定主意后反而吃的更多,倒是真吓到李徐氏了。这二丫头可真是能屈能伸,倒是比李小花更令她觉得难缠。李小花什么都写在脸上,自以为是有多高明,其实很多人不过是宠爱着她,不乐意揭穿她的小心思罢了。
可是李小芸,李徐氏竟是看不透。
她家里弟妹七人,按理说也算是看多了小孩子。
可是这公爹家里的二丫头眉眼沉静,丝毫不像是白日里大闹过的样子。
仿佛一切如常,她爹不曾关她禁闭,两双手似乎也不曾被人捆着。竟是吃的这般安静柔和,偶尔还会笑着同她要食吃,却不知唇角间凝固住的血迹多么吓人。
不过,二丫头柔和的目光里满是坚韧,让她想起了路边野草。他们时而随风轻轻的舞动身躯,好像是弱不禁风的模样,但是冬天到了,树木都变得枯木,那黄土地上依然竖立着变黄的小草,迎着朝阳,不卑不亢。
李小芸吃完了,沉默下来,一言不发。
李徐氏想着相公的嘱托,不敢轻易离开。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她突然发现,一缕月光顺着窗棂倾洒进来,落在二丫头这张洁净无暇的脸上,散发着一抹耀眼的光芒。这光将柴房照亮,令她感到一丝炫目,有些睁不开眼睛。
真是奇怪了,她一个大活人居然在二丫头面前会产生害怕的情绪。
“大嫂。”李小芸突然开口。李徐氏慌慌张张的坐好应声。
李小芸感觉到她的紧张,抬起下巴越过她点了下头,道:“柴火堆都快被我压塌,背部僵硬着疼,大嫂,能否把我的包裹拿过来给我垫着?”
李徐氏一愣,回过头看到一个灰色的包裹。这包裹是李小芸本是收拾要带走的东西。她犹豫片刻,探过身扶起半躺着的李小芸。她把包裹放在了她的身后,再次变得沉默起来。
良久,她觉得时候待得差不多了,到时候大郎问她,她便说劝说不成便是。他们家亲兄弟都搞不定的妹子,总不能让她来管吧。反正小芸把饭食吃了,她算是完成了多半任务。
李小芸望着大嫂离去的身影,唇角轻轻扬起。这个大嫂虽然出身贫瘠,却是个脑子聪明的。知道能干的事情就去干,不能干的事情凑活干完交差了事。
李小芸听着大嫂挂上锁,渐行渐远的声音,脸上爬上一抹喜色。
她往后靠了一下,早已麻了的手背上下蹭着她的包裹。这包裹里面装着她的绣盒,里面有针线。作为一名力量掌控力极强的绣娘子,她有信心在鸡鸣前搞定手腕处的绳子。
☆、vip33
柴房里;李小芸的手腕虽然被捆住,手指头却异常灵活。
两只手夹着针不停的挑着手腕处的绳子,因为她背对着针线盒,偶尔没注意就扎到了肉,她也不觉得疼。一想到可以跑掉,心气就变得十足;皮肉疼相较于心里受到的伤害,早就变得不值得提及。
麻绳线粗;李小芸主攻捆绑处圆疙瘩的地方,待把那挑松了;一切就变得好办。约莫一个时辰,在李小芸不屑的努力下,她总算是把手腕从绳子里挣脱出来。
她站了起来;觉得两腿发麻,一下子倒了下去,摔了个马趴。她坐在地上,揉了揉腿,过一会又试着站起来,这才感觉到四肢能够平衡。眼看着天色渐亮,李小芸收拾好行装,从窗户跳了出去。
她扫了一眼门口处的火折子,差点有一把火烧了拆房的冲动,后来琢磨若是动静太大不就有人知晓她走了么。况且烧家里柴房在情理上会被人声讨,索性忍一时吧。于是她关上窗户跑着离开。
清晨,一抹余白透过远处漆黑色的夜幕冲破下来,隐隐可见日出的光影。李小芸眯着眼睛,头一次感到自由的可贵。全家人牺牲了她的婚事保李小花进京,她凭着的一张脸却无所成事儿,不是还要靠其他人的助力,命运始终被人牵引。
那么,她李小芸为啥不去京城。
她不需要谁为自己牺牲,她就靠着一双手,定要走遍天下。到时候一定要让看低过她的爹娘刮目相看,这世上或许借助他人之力成功的会快一些,但是凭着自个闯出来的路才是大道。这一切换来的荣耀心安理得,可以睡上安稳觉。
李小村,东宁郡,她都不会再有任何留恋了……
李小芸一路狂奔,根本无效顾及披头散发的模样,竟是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跑到城门口处。好在她模样比较醒目,从小城门口处的小兵就认识她,见她气喘吁吁狼狈不堪,没多问什么还让同僚捎了她一段路程。
李小芸暗暗记下模样,日后若有机会定要好好报答。如今她的想法极其清晰,善待我的人定要加倍还回去,不待见我的人再也不稀罕。
她昨天睁着眼睛顺着柴房窗户看了一天的天空。因为窗棂很窄小,所以天空便是小的。她想起了李先生曾经给桓煜讲过的故事,叫做井底之蛙。如今,她便是这种蛙吧。
可能是当时撑眼睛撑的太久了,如今眼角闭一下都会泛着疼。其实当时不是她故意为难自己,而是不愿意哭。她怕一闭眼泪水就会顺着眼缝流出来,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于是,她把所有的委屈打碎了牙齿咽进肚子里,相信终有一日,他们会化成一颗金刚心,这世上便再无人可以伤她半分。
易家后宅院子就和如意绣坊隔了一个街道,她跑上去敲门,看门人李伯吓了一跳,道:“小芸姑娘吗?不是昨个才送信说暂且不回来了,你这是怎么啦。”他急忙开开门,将李小芸迎了进来。
李小芸顾不上那么多,说:“赶紧关上门,莫说我回来过。我要见易姐姐和师傅。”事不宜迟,她一路上也想了好多,决定不管如何先走再说。
东宁郡内金家骆家可谓一手遮天,怕是郡守大人都不乐意管这事儿。
她如今可以指望的背景一个是如意绣坊,另外一个便是李劭和。不过天高皇帝远,远水救不了近火呀。况且,李先生初进翰林院,正是一堆人眼红的时候,翰林院又是朝堂上最清流的地方,她真心不愿意拖累了李劭和。李家同金家这门亲事儿,摊开在权贵看来,李小芸根本不占理的。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
女孩私会情郎叫做不贞,自择婚事儿叫做私奔,违逆爹娘叫做不孝,定好的亲事悔婚叫做不义。金县长科举出身,门下又有师爷,随便几篇文章就可以把李小芸刻画成不贞不孝不义不洁的女子。若是以前的李小芸,她是不怕的,她爹娘如今怕是也想不到这一点,才会见到点蝇头小利就许下婚约。
走出来的李小芸,深知吐沫可以淹死人,于是便更不想让李桓煜知晓她的处境。她思前想后,认为眼下唯一可以帮自己的只有如意绣坊。
第一,她的卖身契还在这里,绣坊可以告她爹毁约。
第二,易如意是女子,总不能说传出她和易如意的龌龊事儿吧。
易如意和李兰看到李小芸一阵烂模样都吓傻了,李兰瞬间红了眼眶,抹眼泪道:“你爹娘到底还是人吗?你如此待他们,他们怎么可以这般对你。”
李小芸一怔,眨了眨眼睛,目光温柔的看向她,说:“师傅,不哭。我没事儿。”
易如意愣住,她看着清晨明亮的日光下站着的女孩。她模样说不上多好看,头发更是乱七八糟,一身衣服上沾着杂草,破破烂烂,手腕处隐约透着晾干了的血痕。可是她就是那般沉静温柔的戳在那里,不卑不亢,亦不需要谁的怜悯。
有那么一瞬,她认为李小芸将来必成大器。唯有经历过伤害的人才不会轻易跌倒。人的成熟是一点点锤炼出来的吧。
李小芸不愿意耽误时间,直言道:“师傅,我想立刻启程离开东宁郡。”
李兰呆住,道:“你去哪里?你连外省都没去过,就打算一走了之吗?”
李小芸咬住下唇,说:“走投无路了。我和家里彻底闹翻,爹娘执意让我下个月就嫁入金家。那傻子不但脑子不好,脾气还大,踹死过怀孕的丫鬟。如今他大丫头又怀孕了,金家为了让我进门承诺把那丫头处置了,孩子打掉,可是,我凭什么啊。谁的命不是命,或许我若是很走了,那一对母子也可以保全下来。况且,我又不想嫁入金家,让别人给金夫人生孙子吧。”
易如意顿时明了其中含义,说:“我懂了,这就令人备车和包裹,你先去前往漠北主城。我祖父拜把子的兄弟是靖远侯府下面的将领。你先去那躲着,至于如何上京,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