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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辣辣的酒水顺着喉咙一路滚下,直暖进肚子,心头虽然烦闷,头却有一刹的迷糊,长透了口气。
她本不好酒,这时却觉得酒真是好东西。
就算浇不了愁,却也可以让人迷糊些。
又是几大口烈酒下肚,人有些昏昏沉沉。
有人踏着林中落叶缓缓而来,她也不理会,只顾喝自己的酒。
直到那袭干净的白袍飘进门槛,她才略抬了一眼,自嘲一笑,又仰头饮酒。
他好看的手伸来,按住酒坛,“少喝些
芷容推开他的手,“是你放风给我父亲?”
除了旺儿,便只有孟飞看见她摸进父亲书房,旺儿不可能放风给父亲,那么只剩下孟飞,而孟飞听令于他。
“是他坦然承认,“你刺不了皇了
芷容抬头瞅了他一阵,忽然笑了,“如果我真的刺皇,难道你不该偷着乐?”
肖华皱了皱眉,夺下她手中酒坛,“又说酒话
芷容揉了揉有些发痛的头,手肘压了他的肩膀,“你到底想要什么?肖狐狸……呃,或许该叫你……平阳王……”
肖华搁下手中酒坛,嘴角微微一哂,她终是把心里所想,说了出来,“与我一同笑看风云,有何不好?”
芷容压在他肩膀上的手一僵,他没否认。
正要缩手,听见远处传来号角之声,神色一凝,压在他肩膀上的手一转,揪住他的衣裳,“你利用我?”
他放风给父亲,令父亲急赶回府搜查部署图,再用她被人陷害一事将父亲绊在府中。
而这时……宫变……
等父亲察觉,再整兵回赶,也是来不及了。
宫中易主已经不可改变。
肖华不置而否地迎视向她的眼,“横竖,你是想宫里那位死的,换个人杀,有何不好?”
她是想宫里那个畜牲死,但谁也不喜欢被人当成棋子来用,芷容饮下的酒全变成了油把胸口里的怒火浇得熊熊燃起,“南阳王逼宫?”
“夜华离燕朝太久,朝中势力已变,他朝中地位不稳,此时逼宫,就算能成,也坐不稳江山
芷容冷笑,“他根基不稳,难道你坐上那位,就能稳住?”
肖华笑而不语。
芷容唇边的笑越加的冷,如果他坐上那位,确实能稳,但条件是得杀掉多少与他对立的人?靖国公便是首当第一之人。
就算他坐上那位,燕京流淌的血,只怕要没过脚背。
肖华平静地凝看着她,轻道:“肖华无夺帝位之心
芷容‘哧’了一声,她岂能信他,将他推开,奔出树屋,攀上屋顶,望向皇宫方向,果然是一片混乱,问随在她身后上屋的肖华,“那会是谁逼宫?”
“太子肖华嘴边浮上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
天下人都是他手中棋
芷容怔了,这些年,太子在他府中走动,太子逼宫怕是被他调教的结果。
上回在宫里见着太子,就觉得太子有些沉不住气,没想到他竟真的这么快有了行动。
“支开我父亲,你的大军未归,无人助他,他哪来的人马逼宫?”
肖华眉头微蹙,太子这么快逼宫其实在他意料之外,“太子向北疆借了二十万大军,足以将靖国公布在宫里的三万人马踏为肉泥,我支开靖国公,保他一命,你该谢我才是
芷容愕然,嘴角下拉,讥诮道:“救我父亲一命,你安能有这好心?”
肖华笑笑,方才确实是说笑,他自然不是为了救靖国公一命,而是靖国公现在还不能死,皇兄从蛇国回来不久,根基不稳,还不能控制全局,而太子性子浮躁,这会儿靖国公死了,真是要天下大乱,除非肖华自己肯为帝。
“北疆为何肯借二十万大军给太子?”
肖华眉头闪过一抹不安,“不知他费尽了力气,也没能查到太子许给北疆王的条件是什么。
“如果太子逼宫成功,我父亲会如何?”
“自然是削军权肖华声音极淡,淡得当真象是与他没有半点关系,他只是在笑看风云。
芷容猛地转头看他,半晌,冷笑出声,“王爷真是好计谋太子既然逼宫,自然不肯再做靖国公的傀儡,要自立,就得有军权,靖国公在京里的军权自然是太子最想要的。
所以太子上位,削父亲是必然。
父亲迫于北疆的二十万大军,不能不交。
然而,北疆的军终究是借来的,不可能一直留在燕京,北疆军队一撤,平阳王的大军一回,谁还能与他一拼?
他不费一军一卒,就借北疆的军力削了父亲。
平阳王的精兵全部派出攻打蛇国,就是为了避开与太子借来的兵马硬碰硬。
灭了蛇国,平阳王的兵马明明在归途中,却迟迟没有入京,也是为了避开这场血战。
平阳王爱惜自己的兵马,坐收渔利。
而那个傻太子,被卖了还在帮人家数钱。
肖华许久不曾听她这么叫他,带着讽刺的声音确实刺耳,眉稍不由地微微一扬,“好说
芷容突然间觉得,他象是一只猫,而自己是被玩耍于猫爪下的老鼠,任她怎么逃,怎么跑,都只是他手间的一个玩物。
这一觉悟,让她既气愤,又不甘。
然此时,和他打些口头仗,又有什么意义?
她心系着眼皮下的这场宫变,因为这场宫变,决定着楚家的命运,也决定着,她母女二人何去何从。
狠狠地瞪了肖华一眼,返身下山,爬回她的小树屋,重抱了那坛酒。
芷容刚含了一口酒到口中,腰上一紧,被肖华横臂来紧紧揽住,她想一掌将他拍飞,却被他箍得紧紧地,动弹不得。
他的头突然一低,唇压上她的唇,生生分了她口中一半烈酒,才放开她,舔去唇上沾上的酒滴。
芷容望着他被酒打湿的艳红唇瓣,喉间不自觉得发干。
想轻薄她就轻薄她
然紧接着滚上来的怒气灼痛了她的心肺。
他骗她,瞒她,欺她也就算了,还想对她任意轻薄?
真当如今的她还是被他要挟进平阳府的九九?
一手仍抱着酒坛,另一只手一转,凤雪绫已经缠上他的颈项,只要她手上用力,就能绞断他的脖子。
他犹如不知自己处境一般,仍自唇轻贴着她的耳低笑道:“我虽然喜欢你的凶悍,但也不用迁就我到二人缠绵之时也摆出这般模样
芷容被他气得小手发抖,真想收手勒断他的咽喉。
脸色刚冷,却见他收了谑戏,“靖国公想要保得军权,只有一条路
芷容情不自禁地问道:“哪条路?”
“出征他薄唇轻碰,唇边带了些冷。
芷容轻嘘了口气,他说的不错,父亲不想任人摆布,真只有这条路了。
他揽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我也要走了,你少喝些,省得醉来被人抬了去喂狼,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芷容撇嘴,不屑冷笑。
世间除了他这头狐狸狼,还有谁能把她抬了去?
腰上一轻,并没看见他怎么动作,他已经脱出被她缠紧的凤雪绫,站在了树屋外,深看了她一眼,飘然离去。
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想气她,就气她,想轻薄她,她就被他轻薄去了,越想越气,举了手中酒坛向他背影砸去。
他去的已远,酒坛子自然是砸不到他身上,砸在落叶遮覆着的一块尖石上,‘哐’地一声响,砸得稀烂。
肖华听到动静,并不回头,只是传来他一声戏谑的轻笑,芷容这气越加不知打哪儿出了。
这夜,她宿在树屋。
睡到半夜,忽然被硝烟呛得一阵咳嗽。
睁开眼,发现自己一身大红喜服,本是该端庄稳重的装扮,却头发散乱,脸上沾了不少泥尘草碎,狼狈不堪地连跌带爬地向前急赶。
她顾不上自己这副诡异的装束,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再快些,再快些,如果晚了,夫君再不能活。
然,任她再怎么急,再怎么赶,到了地方,硝烟漫布中,见他高大的身影,如残叶般从天上坠下,血染红了身上的银亮铠甲。
她惨呼了声,“不,飞扑上去,想接住他,他却擦着她的指尖,直直地坠了下去。
听上头有声音道:“应该就在这下面,找到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芷容心魂俱散,顾不得上头来人,跌滚着向下追去,翻开重重叠叠的尸身,终于瞧见了那熟悉的英俊面庞。
只是这时的他,双目紧闭,一张脸更是煞白无色,再不象平日那般暖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