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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似乎是附近的人族,衣衫单薄随意,宽宽松松的麻质长裙,头发也松松地系在脑后,衣袖捋起,抱着足有她半个人大的水瓶,神色慵懒如梦游,便好像刚刚从床上醒来,便被母亲骂着懒骨头,推到河边劳作的孩子一样。脑子里还在回味着方才的美梦,一身的心不在焉。
她是真的心不在焉,所以低着头,竟没看到没过花丛、马蹄轻便、汹汹来势的他。
在撞上的那一刻,他猛地提起缰绳,训练有素的骏马往后疾退几步。
她这才】恍【书】然【网】觉醒,抬起头,无所畏惧的看着他,素白的脸,迎着阳光,突然灿灿地笑,阳光掉进那双纯净如一泓春水的眼里,亮若星辰,“大人,你的马惊到了我。”
他愣了很久,才翻身下马,走到她面前,微笑着,笑意直达眼底,“小姐,是你惊到了我的马。”
风乍起,苜蓿花从他们脚下漫舞着盘旋而上,落在两张同样含笑的面容上。
那一刻,阳光很暖,风很轻,花很香,远远有孩童打闹、村人劳作的喧嚣。
那一刻,即是永恒。
南司月忍不住,往那边走了几步,他的手伸了过去,想触摸眼前隽永的画面,可天地摇动,一切便如砸在地上的琉璃,刹那粉碎,碎在他的指尖下,“哗啦”一阵,好像心的某一部分,也随之成为了碎片,那碎片插入心脏,痛得彻骨。
“南司月!”底下传来云出的惊呼。
他这才醒悟,自己已经走到了平台的尽头,若不是云出出言提醒,只怕会一脚踩空,从高台上跌下去。
真……真丢脸啊。
“哎,我真觉得这个地方有古怪。”说话间,云出已经折了回来,她也不拉回南司月,索性坐到了平台上,一双腿垂在外面,就这样晃啊晃,转头,见南司月还站在旁边,云出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招呼他道,“你也坐啊,现在着急也没用。”
南司月犹豫了一下,依言坐到了她身边。
只是,他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像云出那样,将双腿悬于半空,甩来甩去,只是略略往后移了移,腿微微地曲了起来。
“你说,是不是千年前,这些神族被夜玄大帝灭的太不甘心,所以怨气不散,这才保存了这个遗址呢?我跟你说,我刚才看见好多幻想。”云出说到这里,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南司月那边靠了靠,“后面有一个长廊,保存得还算完整,我刚才去那边查看的时候,居然还看到了走廊尽头有两个守卫,你说古怪不古怪,走近一看,又什么都没有。见鬼了,这里有脏东西啊,难怪御钰说,晚上绝对不能来神庙。
南司月没有说话,垂眸沉思着什么。
”师傅也是,没头没脑地留下这一通话,也不说到底要我们怎么做。“云出又懊恼地自语了一句。
她将这个神庙前前后后地检查了很多遍,除了断壁残垣就是断壁残垣,如果一定要说发现,那只能是——在毁坏之前,神庙应该很漂亮很宏伟。单单只是走廊间的大柱子,便有九十九根,更别说其他的房间啊,广场啊,喷泉啊,雕像啊——不过,它的建筑风格与唐宫倒蛮相似,都是整石雕刻,严丝合缝,既大且空,让人只是看着,就生出对权势的畏惧之情来。
“刘红裳说过,这里是神族的遗址,也是唯一能与远古神族沟通的地方,让你同来,只是因为你有能力与他们沟通。”南司月终于开到口为她释疑。
“我能与他们沟通,怎么沟通?”云出闻言,又惊又喜,赶紧扭头问他。
“风舞云翔,那本是祭司独有的舞蹈,可以与神灵相通的仪式。”
“原来跳舞就成了,你也不早说。”云出嗔了一句,麻利地爬了起来,依着记忆,将那个舞蹈跳了一边,可——长风寂寂,什么都没发生。
她不甘心,又跳了一遍。
耳边风声依旧。
一遍一遍又一遍。
她都跳乏了,跳得全身没了力气,神迹并没有发生,别说和神族沟通了,再跳下去,只怕跟南司月都沟通不了了。
“哎,南司月,好像没效诶,师傅不会是耍我们吧。”她扶着腰,抹了一把如雨滴的汗,哀哀地叫唤。
心中也觉得奇怪至极:为什么那一日,在唐宫中,在雕塑前,起舞的心致,那种忘我的感觉,再也找不回来了?
南司月突然站了起来,走到气喘吁吁的云出面前,第一次,用一种低沉得近乎失常的声音,对她说。“云出,我不想复明了,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现在就离开。”
128第三卷 烟雨江南 (三十七)神庙(3)
云出怔怔地看着他,不明白南司月为什么要放弃。
他们那么辛苦才到神庙,离成功不过咫尺之遥,为什么要放弃?
“云出。”南司月的神色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他突然向前一步,将云出拉入自己的怀中,仿佛用尽全部力气,紧紧地抱着她,“我们离开这里,什么都别管了,我们回江南。”
云出猝不及防,就这样被南司月牢牢地箍住,错愕之余,心底忽而一阵柔软,她安静地缩在他怀里,轻声道,“等这件事一了,我们就会江南啊,不着急一时半刻的,对不对?可能是我刚才跳的不对,再不就是时间不对,我们可以慢慢研究,南司月啊……”
“现在就走。”他有点蛮横地打断她,然后拉着她,转过身,大步流星地往平台下走了去。
云出打了一个趔趄,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
“喂,喂,你没事吧?”她在后面高声喊着,“不是中邪了吧?怎么无端端的……喂,你好歹也慢点。你……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她终于讷讷地问了这一句。
南司月此时的表现,像极了逃避。
云出从来不知,这个世上,还有什么会值得南司月逃避的。
他那么强大,那么无所不能,好像泰山崩于前,都能做到不动声色。
南司月陡然停住脚步,他们停在台阶中间,停在这巨大的古迹中,如历史里两粒无足轻重的尘埃。
“难道你都没有知觉吗?”他低着头,额边的长发掩着他的面容,看不清神情,“我已经不能够再失去你了。”
“啊?”云出一怔。
“我不能再失去你了。”南司月缓缓抬头,笔直地面向她,面色沉静得近乎强硬,他一字一句,仿佛那些话,一旦说出,便连他自己都无法左右,“就算再次背叛所有,放弃信仰,抛却一切,结果都不会改变,上辈子,这辈子,下辈子,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我就在你身边啊。”云出愣了片刻,然后仰面回答他,“你不需要在牺牲什么,我当然会在你身边,不在你身边,我能在哪呢?南司月,你到底在说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她有点慌乱,只因为南司月此时的模样,也有点奇怪的狂乱,让她那么不安。
“是啊,为什么会留下这样的一个遗址……”他突然低下头,凄冷一笑,笑容如罂粟,绝美而危险,“他们是在指责我,他们在怪我,他们将所有的怨气化成这样一片废墟,等着有朝一日,告诉我他们有多恨我。控诉我曾是怎样一个罪人,我是神族的罪人,就算死一次死两次死千次死万次,永堕地狱,永不超生!都不能补偿他们分毫!”
“什么神族,什么罪人!”云出伸出手,捧着他的脸,牢牢地盯着他道,“南司月!你给我醒过来,这里没有神族了,神族已经灭了一千年,我们在神庙,我是云出,你是南司月,你是南王,生在江南,长在江南,你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不,我是南司狐。”他摇头,叹息般说。
“不是!”云出非常斩钉截铁地打断他,同样,一字一句道,“你就是南司月!你不是其他任何人!你说过,无论我做什么,一转头就能看到你,如果你不是南司月,那南司月在哪里,我一转头就能看见的那个人在哪里?你还回来啊,你把他还回来啊!”
“怎么还……”南司月突然颓然地后退一步,神色落寞而怅惘,“就算我一直在你身边,你心中想要的那个人,却并不是我。”
这句话,他已经分不清是谁在说。
他自己,或者南司狐?
无法去分辨,甚至无法去体味,那种深深倦倦的厌世之感,那一瞬的万念俱灰,彻底地击垮了他。
什么都没有,他放弃了所有,背弃了一切,然而握在手里的,仍然是一片空茫,一句谎言,一个红颜若花的笑话,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纵然如此,他却不曾后悔过,直到最后一课,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悔意。
那是他的抉择,他的劫难。
可心会不甘的,那么不甘心,就像千年前,他独自站在怒江之边,望着大属湛蓝如洗的天空,长剑滴血,众叛亲离,一个人,面对着整个世界。
就算她在最后一刻终于奔向他,那又如何?
孤寂已入骨,在她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