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站台上站满了接站的亲友。按照规定,一张通知亲友到达的电报,可以买两张月台票,他们每个人都带了大量的行李,每个人都拍了电报回家,于是站台上的人比下车的要多出一倍。车上人探出头去叫亲友的名字,接人的踮起脚尖来望,站台上流露的永远都是词不达意不知所措的欢喜。
徐长卿先帮申以澄把行李取下来,放在她座位上,再取自己的,师哥舒个子单薄矮小,便一伸手帮他的也取下来了。这么个小动作,也让师哥舒看在眼里,乱里添乱地在徐长卿耳边说:“你和申以澄关系不一般啊。”徐长卿呵斥道:“别胡说。”慌忙中抽空看了申以澄一眼,正好申以澄找到了父母的脸,大声叫着爸爸姆妈,想要把行李从车窗里递下去,可是一个座位里的人都在忙着往下递,她力气小拨不开别人,只好向徐长卿求助,挤过来时就听到他们两个人的对话。
申以澄脸微微一红,仍然大方地问徐长卿能帮一下忙吗。徐长卿二话不说,抓起她的行李袋就往下送。下面申以澄的父母一看是这个年轻人,脸色先变了变,马上挂上笑脸,接过递下来的行李袋,一边和徐长卿打招呼。
徐长卿叫一声申老师申家姆妈,问了声好,就转开头去找大哥,并不怎么关心申家父母对他的态度,反倒是申以澄不好意思,说声谢谢,又说那我先下去,回头厂子里见。徐长卿答应一声,申以澄才放心下车。
师哥舒也找到了他的父兄,扬了扬手臂,忙着递行李,才没把申以澄对徐长卿的不安看见又拿来取笑。徐长卿看到站台上是大哥大嫂在探头张望,便咧嘴笑了。
接到了人,排队出站。人多,队伍站站停停的,大哥在旁边问他些这趟火车一路上的情况,徐长卿讲着,又和大嫂问好。大嫂拉了拉他,让他侧腰过去说悄悄话,问道:“我刚才看见上次你们一起回来那姑娘了,怎么,你们约好坐一起的?”徐长卿忙说不是,是一个车间的人都坐的这一节车厢,都是同事。大嫂惋惜地说:“哎呀,这几个月你们就一点没进展?”徐长卿只好笑笑不说话。
跟着人流出了车站,各自找公交车去乘,几步之后人群便分散开来。徐长卿偶一回头,看见申以澄和她父母走在一起,往另一个方向而去,恰好在他回头望的时候,她也回头来看,两个人目光一撞,愣了一下,又堆起笑容点了下头,算是告别。
徐长卿目送完申以澄,一回头就见大嫂正笑眯眯地看着他,像是窥视到了什么秘密,面上一阵不自在,忙转过头和大哥说话去了。
革命的镙丝钉
不过离开才几个月,一家人重又团聚,便不如以前几次那么激动。回到家无非是那些关心的话又说了几遍,清晨去排队买户口本供应的鸡鸭鱼肉。按照规定,一个户口本里五个人以下的算“小户”,五个人以上的算“大户”,小户有小户的定量,大户有大户的定量。以花生米来说,小户一个户口本是半斤,大户则是一斤,这让小户的人家觉得实在不公平。而鸡鸭等论个卖的,就是小户划算了,小户买小的,大户买大的。可是一只鸡的大小相差得了多少呢?普通的也就上下一两斤了不起了。这时大户又觉得小户占便宜了。关于大户小户的春节供应,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上海市民矛盾的焦点。
徐家以前是四个人,只然是小户,自从大哥结了婚,把大嫂的户口迁了进来,徐家也好算大户了,花生米一买就是一斤,再加上徐长卿从安徽带回来的,物资一下丰))(网)(题)(供)(下)(载)富了好多。人多了,节也过得热闹了,还有亲戚串门,文革以来,徐家从没这么热闹过。
这个春节徐长卿过得和他想象中的一样紧张,每天大哥陪着他做题,讲题,又质问他这几个月你都做什么了,数学基本没什么进步。口气严厉得来大嫂听不下去,拉过去好一阵埋怨。大哥说就这几个月了,松懈不得了,我看你干脆请病假留在上海多住一阵,我把高中数学陪你重新温一遍。
徐长卿待要反对,大哥已经托了熟人搞了病假条直接寄到厂里,押着他在家学习,又请了老师替他补习,自己也请了事假带了徐长卿到处听课。面对大哥这一片关心,他要敢说个不字,舌头已经打上了结。
这一拖就拖到开春以后,等徐长卿回到厂里,已经是三月中旬了。
山里的树开着满树的花,一派春光明媚,上海街头著名的法国梧桐要到五月初才发芽,一点都感受不到春天的气息,而山里,桃花杏花一树一树地在车窗外面开得如火如荼,冬衣完全穿不住,太阳明晃晃地晒得人暖融融直打瞌睡,和风吹拂着人的脸,有微微酒醉的美好。
到厂少不得接受刘卫星师哥舒他们的奚落,仇封建和小林也回来了,江芸也来了,宿舍里为了欢迎他归队,多买了几个菜,买了酒,又笑又闹,热闹了一晚上。
第二天,徐长卿去小组报到销假,小组长冷冷地把他训了一顿。徐长卿也不申辩,他知道病假什么的本来就说不过去,厂里不记过不处分就算对他很好了。当下老老实实听了一阵,表示回来以后会好好工作,把落下的进度抓回来。组长段长和车间主任挨着训了话,讲够了才放他回去,回到小组,一看全女班里没有朱紫容,心里一阵奇怪。以他这样刚接受完批评的人最好是夹紧尾巴做人,当下按住了不去打听,他也不想被婆婆妈妈们拿来取笑,死死地忍着,埋头做工,一直捱到中午下班吃饭,他去食堂打了三两白饭一个花菜炒肉片回到宿舍,见了师哥舒就问:“我师傅出什么事了吗?为什么不在小组里?”
师哥舒淡淡地说:“咦,我是替你看师傅?”
徐长卿着了一上午的急,心里心里本来就毛燥,听他这么不咸不淡的腔调,什么也不顾不得了,站起来就要发火,刘卫星忙按下他,说:“老帅,你又不是你知道他的心病。他师傅就是他的紧箍咒,念不得的。”
师哥舒呸一声,把一块萝卜红烧肉里软骨吐出来,不屑地说:“老子不想说,怕脏了嘴。谁要说谁说,不关老子的事。”说着捧了饭盆坐在床沿上去吃,一边翻开一张报纸来看,表示跟他一点都不搭界。
徐长卿急了,只好转向刘卫星,问道:“老刘,你说说吧?你们都不说,我到外面去问,一样问得出个子丑寅卯来。”
师哥舒这时却又插话了,冷笑一声说:“你要丢脸自己丢去,千万不要说是和老子一个宿舍的,老子才丢不起这个人。”
徐长卿放下搪瓷饭盆就要打人,被仇封建拦下,劝他说:“可能另有隐情,我们不知道罢了。你别急,坐下我跟你说。”朱紫容葬了囡囡,仇封建很感激她,因此态度就不一样了。徐长卿听话坐下,扒了一口饭,食不知其味,平息了一下情绪,说:“没事,你们说吧。是不是老童又使坏了?他得不到的,就见不得人家好……”
仇封建叹一口说:“这事说起来和老童嘛有点关系,可是也不是很大。”看一眼徐长卿的脸色,接着说:“事情也没什么难说的,就是春节回来后,老童不知怎么抓到了机会,他跟踪了你师傅和宝根,发现他们在乱搞,通知了武保队,抓了他们的现行。”
徐长卿一听,脸都白了,饭碗叭嗒一声掉在桌子上,碗底在桌子上转了两圈才停。
仇封建又说:“老童虽说不再是武保队的队长了,可是武保队的那些人都是他的徒子徒孙,都听他的,他一叫,都去了。厂里好久没出这么大的事了,一听说这个事情,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全都跑出来看了。你师傅被武保队的人拉得头发都落了一把,衣服也不齐整,又把鞋子扒了用根绳子穿了把鞋帮子剪烂挂在她脖子上,说这个就叫‘连帮子都烂穿了的破鞋’,一路押回厂里。你师傅受不了这样的羞辱,在路上就跳了大沙河,亏得现在水少河道浅,被人救了上来,后来就被处分了,罪名是乱搞男女关系。”
徐长卿听得心惊肉跳,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白,半天才说:“那我师傅现在在哪里?医院吗?”
师哥舒嗤笑一声说:“想得美,住医院?那是劳动模范才有的待遇,她一个……”像是怕徐长卿发火,后面的话吞下去不说了。
刘卫星看徐长卿急得眼睛都要红了,马上说:“被方书记弄到农场去监督改造去了,不在这里。”
徐长卿呆呆地听着,问:“农场的场长还是老魏?”仇封建他们都点头,徐长卿说:“那还好,宁可她在农场,也不要在这里。”
那几个沉默了一会儿,都点头,说没错。在这里就是老童的菜板上的肉,任他横切竖切,到了农场,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