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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本来就是死的,这儿潮得很,它又老不动弹,所以长霉了吧。我们不在这里待久,凑合一下,我去找块布把它遮起来。”马青海说着便拎起撬棍去别的房间寻找。
“我知道经过防腐处理的尸体就是会长霉的。”田璐捡起一根棍子拨了拨,“但是你们看,长霉的部位好像在腐蚀消解——看,脖子后面的肉已经塌下去了!”
“是真的!城里那些丧尸都不会腐烂。”张城蹲在田璐身边,“这样的话,可能丧尸这种东西没我们想象得那么可怕,也就是什么不怕腐烂的病毒,也许北京研究所的科学家已经研究出解决方法了呢。胡小平,你一定能得救!”
“真的吗!田姐,你说怎么样?”袁茵高兴得快要跳起来。
“我不是学病毒学的,但我觉得很可能啊,一物降一物嘛,小胡一定能福大命大的!”
田璐的心情也明快起来,他们这些幸存者同半道加入的胡小平其实并没有多少深厚的交情,但在历经接连的死亡后,任何生还的希望都值得他们真心称颂,任何活着的生命他们都愿意悉心保护。
雨一避就是一天一夜。
“我胳膊已经一点都不疼了,就是有点麻,我现在感觉挺好的,我们不用急着冒雨赶路。”胡小平说。
躲在加油站的时候,有那么两三次风歇雨缓,但看到并未明朗的天空,外加胡小平的情况看起来真的还行,他们便放弃了赶路,索性等到天气转好再走也罢。
到了第二天夜里,降雨终于停止,众人在养精蓄锐一整夜后,在第三天清晨重新上路。
湛蓝的天空里没有一丝云彩,太阳很快地升到高空,不遗余力地将他每一分的热度都投向大地。公路上的积水迅速沿着微拱的路面流入排水沟,同时变成水蒸气散发到空气里,不久公路就露出它原本的灰色,只剩下低洼地带一汪一汪的浅浅水潭。
两辆汽车在空敞的马路中央飞奔,周围一片宁静。引擎轰鸣的声音惊到路边、或者田野里个别的丧尸,它们便结束漫无边际的盲目游荡,发出急迫的嚎叫,拖着僵硬不协调的腿,向着快速消失的目标锲而不舍地追去。这种叫声和前进的动作有时会吸引到其它同类,久而久之,便形成一个越来越壮大的丧尸群,直到周围环境发出新的动静将它们拆散。
张城把手伸到打开的车窗以外,太阳的温度已经相当高,飞快流动的气流也不能驱散掌心感受到的热度。车外的气温已将近三十度。仅仅一夜之隔,两天的温差将近二十度。他担心地看看后视镜内胡小平苍白的脸,跟昨天燃起希望时的兴高采烈相比,今天的少年显得过于安静。田璐昨天一直担心他会着凉生病,所以格外挂心。他竟会熬过了低温,反而在好天气里病倒吗?张城侧头看了看正歪在副驾驶座上打盹的田璐,正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她看看,前方的悍马忽然亮起减速灯。
他们驶在江苏省境内,路两方是一望无际的田野,如今已是杂草繁盛,前方正要经过一座架在农田上的公路桥。
紧接着,不用鸣笛探问悍马上的同伴是否出什么事,张城也感觉到了。SUV越野车在颤抖。田璐猛然惊醒。不,是他们车底下的公路在发出小幅、却持续不断的颤抖。
张城快速而短促地鸣笛三下,示意悍马一起停车。
“是不是地震了?”
就在田璐话音刚落、紧张四望的时候,他们只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巨响,脚下的抖动变得更加剧烈,几乎像地震一样让人站立不稳。
几个人急忙跳出车外,只见前方升腾起一股灰尘,公路桥瞬间断裂,垮塌了一大半,直砸进底下的泥泞中。他们前进的道路断了。
第8章 打翻的笔筒
半年的荒废时间里,已不再有养路工人的维护。于是,这些钢铁与混凝土结构的庞大人工建筑便开始出现一些损耗。先是裸露在外的金属铆钉和螺栓,表层的涂料和喷漆在雨淋日晒下纷纷剥落,潮湿的空气和雨水便趁虚而入,铁锈渐渐长出来,一点一点地吃掉坚硬的钢铁。螺帽开始松动,于是被其固定的金属器件之间出现了不稳的拉力。
与此同时,冬天的雪水渗入桥面那些微小的裂缝里,借助冰冻的力量使缝隙变得更大。最近的几天里,连续而降的暴雨,以及乍冷乍热的气温,使路面一些地方出现了更多的裂缝,重力拉伸的方向开始改变,裂缝越来越大,直到公路桥已开始锈朽的钢支架难以完全承受水泥混凝土的重量。
一颗巴掌长的铆钉首先从螺栓内迸跳出来,它所连接的两片三角扇状支架开始发出金属相刮特有的咯吱声。接着,第二颗、第三颗,螺帽弹落,接口松脱。桥体的应力变得更加不均匀,地心引力的拉扯和金属弹力的支撑使受力最大的部分开始发出震颤,这种震颤随即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沿着钢铁的结构向四方扩散,不久以后,就连大桥以外的地方也能感觉到这种震动。
起初,这种震颤的程度是很微小的,只有在周围土地里筑巢的昆虫和啮齿类小动物能够感觉到。很快地,局部的震颤就引起公路桥承重结构的共振。钢筋也罢,混凝土也好,这些工业社会制造的原材料纷纷在更强大的地心引力作用下绞断、坠落。这时的情形便像地震一样让人惊心动魄了。
昔日人类为之骄傲的坚固工程,在大自然和时间面前却宛若堆砂般不堪一击。
一望无际的绿色田野在蔚蓝色天空下延伸,两辆汽车沿着灰带子一样的公路前行。自从前路被断,他们庆幸免于灾难的同时,只好原路返回,在后方的岔路处西行,直到找到另一条公路北上。
车窗外的风景已从平齐规整的季风水稻田变成大片大片的麦田,标志着他们已离开江苏省,行至山东省范围内。
大范围的色块看起来就像灾难发生以前的样子,但再一细看,就会深深感触到二者的区别。无论稻田或麦田,已一律不再生长整齐的庄稼。粮食和野草一同从去年来不及收割的农作物残迹里生长起来。再没有化学除草剂的抑制,于是在春雨的滋润下,各种植物的根系便稳稳扎下,汲取着大地所赋予的养分,然后蓬勃地发荣起来。
在大自然眼中,野草和庄稼没有任何分别。
远处,一座巨大的“人”字型钢架信号塔在某一次狂风冰雨中被连根拔起,倒在山坡下,并带倒十几根被电缆串联的电线杆。这些庞然大物在更加广阔的山野里面就像一根根火柴棍那样渺小。如今这些人类制造的残骸正逐渐被日益繁茂的草木掩埋。
没有机器来往的田野成了昆虫和小动物的生存乐园。它们在深深浅浅的草棵子里出没,寻找食物,然后一些更为大型的肉食类动物便在它们的基础上繁衍生息。半大的野狗从草丛中抬起头来,对着飞转的车轮狂吠不已。仅仅半年的时间,人类大自然里的邻居们,便遗忘了他们的存在。
如此一番野性的生机景象,在长途旅行目的地不明的情况下理应得到众人的流连——如果不是他们现在心情沉重、无暇他顾的话。
胡小平病得更厉害了。他一个人在SUV后座上,已由初遇断桥时的端坐,变为现在的横躺。田璐不时地回头看他,面色忧郁。她给他吃消炎药,肌肉注射过抗生素,却看不到任何好转的迹象。现在他们只能看着他每况愈下却无法治疗,唯有尽快开车,尽早赶往目的地。
“我们得找个地方歇一下,他的身体受不了连续颠簸!”
田璐轻轻地对张城讲道。胡小平正脸色苍白地发着低烧,他的双眼紧闭,微蹙的眉头让人感觉到他正承受的巨大不适。他手臂上的伤处已由昨天的麻痹转为一刻不停的痒,像有几百条虫在爬咬,不时伸出左手拍拍缠着纱布的地方。
张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那轻轻的击打声便透过沉默直直拍进二人的心里。
时间已经快到傍晚,他们的位置离山东、安徽与河南三省交界的地方很近,京沪铁路正从这一区域穿过。不知什么时候,铁轨开始出现在公路西侧,并伴随他们一直向北。
一条隧道出现在铁轨的尽头,两三节节火车车厢静静地停泊在轨道上,前面的部分没入隧道里面。红白相间的颜色在一派绿意中显得格外分明。
开凿隧道的成本较沿地势修筑公路高出数十倍,故而公路可以像带子一样蜿蜒盘曲、高低起伏,铁路却不得不依靠高架桥与开凿山脉,努力使线路变得更为平缓。两条平行的铁轨在隧道处交汇,显然在这里,高速铁路与普通铁路需公用一条山洞。
这时公路已开始爬坡。微微感觉到背部靠向座椅的压力增加,车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