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祉明要不要跟她说几句呢?苏扬紧张地等待着。可祉明还在电话里说着什么,刘圆圆抱着电话笑个没完。
苏扬忐忑不安地等了一会儿,然后刘圆圆突然把电话挂断了。
苏扬吓呆了。祉明不要跟她说话?他竟然不要跟她说话!为什么?她只觉头脑一片空白,望着被刘圆圆搁下的电话,又茫然又恐惧。
“真是的,这家伙说有人找他有急事,突然就把电话给挂了。”刘圆圆说。
“兴许他刚从国外回来,公司里有一堆事情要处理吧。”肖峰打圆场。
“这家伙总这样,好像全世界就他一人在工作!”刘圆圆像在抱怨,又像在安慰苏扬。
苏扬勉强挤出一丝笑,说:“没关系,反正我跟他也没什么话好讲。”
苏扬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回到家中。母亲吓坏了,直问她出什么事了,又去摸她的肚子。苏扬轻轻挡住母亲的手,只说累了,想休息。
母亲见女儿并无大碍,便扶她走进卧室,埋怨道:“说了我去送红包就行了,非要自己去。这么大肚子了,还不让人省心。”母亲让苏扬在床上躺下,又去把煲好的鸡汤端来给她喝。苏扬什么都吃不下,但怕惹母亲不高兴,勉强喝了几口,便说困了,想睡一会儿。母亲问不出名堂,也只好替她掩上门离开。
苏扬一直在床上躺到天黑。直到母亲叫吃晚饭,她才起来,食不甘味地吃了几口,又回到房间在黑暗中继续躺着。她心里里只纠结一个问题:打电话,或者不打电话?
肖峰把祉明的手机号给了苏扬。祉明回国后换了新号,却没有告诉她。广州、哥斯达黎加、上海……他的行踪飘忽不定,她总是要从旁人那里得知他的消息。她知道,他们之间出了问题。难道她不过是他诸多不认真关系中的一个?难道曾经的那些海誓山盟不过是他游戏人生的一种?
她不甘心,在黑暗中坐了起来,拧亮了台灯。
那串陌生的号码记在一张便签纸上。浅黄色的方形纸张微微卷曲,黑色水笔写成的十一个数字此时像突然拥有了生命。在苏扬眼中,它们恣意地扭动跳跃,似乎它们中的每一个都在嘲笑她,可怜她,嫌弃她。它们仗着它们主人的骄傲而骄傲。此时的苏扬,觉得自己如此卑微,甚至还没有这些数字高贵。她怕它们。爱情是多么剧烈的毒药,可以将一个人的尊严降到这样低,可以把一个人的心逼迫得这样疯狂,甚至可以杀死一个人。
她握着电话的手颤抖着,十一位的号码拨不到一半手指就乱了。她多么想听到他的声音,又多么害怕听到他的声音。在决定打电话的时候,她已经和自己达成协议,只要他给个说法就行了,即便他真的承认不再爱她了,不想再和她有任何关系了,她也认了。但此时,当电话终于拨通,当铃声一遍遍地响着,她又变卦了。她心中暗暗等待着、期盼着的远不止一个说法。她要他说,他爱她,从未改变,这数月来的隔绝只是另有其因,工作太忙,手机丢失,奔波在途,身不由己……她在心里默默将所有可能的理由和解释为他编排好,随便他说出哪一种,她都立刻接受。
铃声响了很久,没有人接。她看一眼墙上的时间,夜里十点半。
一整遍铃响完之后,电话里传出电子语音,“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她搁下了电话。
她躺回床上,煎熬了五分钟,无法忍耐,再次坐起来。她的要求一点点降下去,随便他说什么,随便他是什么态度,只要让她再听一听他的声音就行了。只要让她告诉他,他们有一个孩子,就行了。其他要求没有了。她不要他任何承诺,不要他说任何甜言蜜语,不要他负任何责任,只要他肯接这个电话就行了。
电话还是没有人接。
她急起来,不肯罢休,一遍遍地拨打。或许他已经睡了,可她不相信他会睡那么死,不相信这么多遍铃声还吵不醒他。又或者,他在加班?在开会?手机调了无声?手机丢了?他出事了?病了?还是在酒吧,闹得听不见?她胡乱猜起来。
就在这时,电话突然通了,一个慵懒的女声从听筒里传来,“喂……”
苏扬愣住了。电话里的女人轻轻发笑,“喂,说话呀。”“请问,郑祉明在吗?”苏扬艰难地提问。
这时她听到了祉明的声音,似乎很疲惫,“谁让你接我电话了。”
接着她又听到了床铺响动的声音,然后,祉明的声音终于传了出来,“喂,您好?”
她压下了话机,他的声音瞬间消失在了电话里。
他很快拨回来,她没有接。他只试了一次,就没再打。
苏扬一边默默对自己说,不要哭,不要哭,一边抱着自己无声地哭起来。
那个即将成为她孩子的父亲的男人,那个已将她抛弃的男人,她不愿再去想他的名字。
第四天了,挖掘已经停下。我听见他们在喊,我却发不出声音。早先试着用空的矿泉水瓶子敲打砖块,不知这声音能传多远。营救难度很大,我清楚。或许我该停止敲打,让他们别再浪费时间,别处还有需要帮助的人。
是的,现在我愿意顺服。如果这是命运,我感谢上苍。我经历过许多磨难,这些不算什么。
有多少人能在磨难中百折不挠,并最终获得生命的冠冕?
开春后第一个暖日,刘圆圆和肖峰的婚礼如期举行。
傍晚时分,下起小雨。苏扬瞒着母亲,独自偷溜出门。无法参与热闹,就独自享受寂寥。无人相伴左右,但有腹中孩儿聆听心意。
中学对面的奥加咖啡馆,有他们曾经的共同记忆。五年前,就在此处,祉明对她说,做我的妻子。同样的座位,同样的咖啡。当初是憧憬,如今却成追忆。七个月前,他那样爱她,宠她,成全她一切期望。她全心投入,只为留住他。留不住他的身,也要留住他的心。留不住他的心,也要留住他的孩子。她如此偏执,一意孤行。如今这后果,她理应承担。
离开咖啡馆,苏扬突然不想回家。夜还不晚,她想独自走走。雨后的马路凄冷萧瑟,她一个孕妇独自打伞夜行,又满目伤感,不免引得旁人猜测。
她并不在意,只管闲散漫步,越走越久,越走越远,直走到鞋子裤腿全湿透。
不知怎么,她就走到了酒吧街。有一家酒吧传出缓慢悠扬的摇滚乐。她被这旋律吸引,不自觉地停下,走进去。酒吧里面灯光幽暗,客人寥寥。
她坐到吧台,要了一杯自由古巴。调酒师看她一眼,摇摇头,说这里不卖酒给孕妇。
那就半杯吧。她话未说完,声音已抖,眼泪突然涌出。她伏在桌上,脸埋在双臂间,哭得无声无息,只有双肩一下一下地颤抖。
调酒师不再说话,给了她自由古巴,小半杯。
舞台上,一个年轻女孩正在唱歌,嗓音悠扬而凄美——怎么你在哭泣?怎么你也失去了你的年华?是木马乐队的歌,悲伤得令人心碎。颓废婉转的词,幽怨凄绝的曲,勾起她所有的敏感和痛楚。
时近午夜,苏扬回到家中。母亲正在打电话,见她进门,对电话那头的人说:“谢谢,不用麻烦了,她回来了。”然后急急挂断电话。
站在母亲面前的是这样一个苏扬:七个月的身孕,一身酒气烟味,衣鞋尽湿,面色阴郁疲倦,毫无愧意。一个谁也没料到的耳光就这样啪的一声落在苏扬脸上。
母女俩都呆了。她们这才同时意识到,这个耳光其实早就攒在那里。早至春节苏扬带回拜伦;早至苏扬在越洋电话里告诉母亲她怀孕了;或许更早,早至五年前,母亲在楼下撞见苏扬和祉明的亲吻拥抱。从小到大,乖女儿苏扬一直按母亲设计的轨迹成长,不差不错。母亲要求一百分,她做到一百二十分。唯独婚恋这桩大事,她叛逆到死。可这唯独是母亲最看重的大事。其他事情,都不过是为这桩事情服务的。母亲怨恨自己年轻时踏错一步,不愿女儿重蹈覆辙。可如今大错已然铸成,她只能眼看着女儿不幸,消极,堕落下去。
苏扬毕竟还是倔强,倒是母亲呜的一声先哭了。继父披着睡衣出来,搂住母亲,低声劝慰,搀扶母亲走进卧室。苏扬立在客厅,一动不动,看着他们转身离去,而后伸手扶住墙,一只一只慢慢脱去湿透变重的鞋。直到母亲和继父关上卧室的门,她的眼泪才落下来,一滴一滴砸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
她依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