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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告别南疆师友,孤零零一个投身于凄风苦雨中,奔波于险山恶水间时,她的小家伙必须在许知言温暖的臂腕里,享受亲生父亲无微不至的看顾和疼惜饣。
她哭着送他离去,是为了他能笑着成长。
那时,她完全没把握能不能治好许知言的眼睛,完全不知道她的苦楚会在什么时候结束,却盼着小家伙能永远幸福地欢笑下去。
如今,他果然在家人的护佑里健康快活地长大了许多,只是看她的眼神已不复当年的熟悉和依恋嘛。
他好奇地凝望她片刻,然后告诉他的父亲,“父王,姑姑又哭了呢!”
许知言的眸子不若寻常清亮,黯沉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欢颜慌忙擦了泪,凝神去诊脉。
小世子见父王没理他,又去扯慕容雪的袖子,“母妃,什么是亲人?”
慕容雪怔了怔,“就是很亲近的人,一家人。”
小世子便道:“那天父王说,姑姑是我们的亲人呢!”
慕容雪抬眼看一眼许知言,然后柔声道:“嗯,姑姑在你很小的时候抱过你,说是你亲人,也没有错。你以后要多和姑姑亲近亲近,长大了也要常去看望姑姑,才是个懂事的好孩子,知道吗?”
小世子便绽开笑容,答道:“知道了,母妃!”
他甚至伸出手来,去擦欢颜的泪水。
不再是小时候那般无意识地乱抓乱摸,真真切切地用他小小的手掌,笨拙地为她擦着泪。
萧寻抱着肩靠在墙边,唇边维持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却沉默地没有再说一句话。
许知言苦涩地笑了笑,轻声道:“颜儿,姑姑在给你诊脉呢,别乱动弹。”
小世子应一声,果然收回了手,却去揉自己的肚子,委屈道:“宫里那姑姑给我的点心是好吃,可吃了肚子好疼。这会儿又疼了!”
许知言、慕容雪都是神色一紧。
慕容雪去为他揉着,柔声问道:“疼得厉害?”
许知言却看向欢颜。
欢颜终于凝神诊了脉,惊怒地抬起眼来,说道:“是毒?”
许知言问道:“是。要不要紧?”
欢颜道:“毒性挺烈,好在中毒很浅,治得也及时,的确没有大碍。但如果调理不当,这两日很可能会上吐下泻,多少有些伤身体。”
慕容雪忙令把太医开的药方拿过来,“你瞧瞧这个怎样?本已叫人抓药去煎了,但欢颜姐姐开的方子,必然比这些人强上十倍。”
欢颜将那方子仔细看了一遍,取了笔墨来,果然改了几样;而用上的药材里药量也有改动。
她道:“这两样太苦了,孩子太小,便是哄他吃了,只怕还会吐出来。我另外再开个药浴的方子,待会儿让人煎了来泡上一个时辰发汗,再睡上一晚,大约明天便没事了。”
慕容雪笑道:“那再好不过了!如果颜儿病着,他不舒服,我也像在油锅里煎着般难受呢!不过这药浴之类的,我并不懂得,丫头们也粗手笨脚的,未必能安排妥贴。欢颜姐姐如果不急着回去的话,能不能帮着看顾下颜儿?”
欢颜忙道:“好,把药预备好,我来煎药备水。”
她一边开着药,一边已忍不住问向许知言,“知……锦王殿下,知不知道小世子怎么中的毒?”
许知言目光投处屋外,轻叹道:“大概……父皇疼爱他反而招祸了吧?只是在吉淑妃那里喝了一口甜汤而已……”
“吉淑妃……”
欢颜思量着景和帝的妃嫔里似乎没姓吉的,难道是后来进宫的?
慕容雪已道:“吉淑妃怎么可能害我们颜儿?必定是上面那位想一石二鸟,害了颜儿又嫁祸吉妃,多轻松的事儿!咱们只留意着不让颜儿碰那位宫里送来的东西,谁想到会买通吉妃的宫女下手呢?幸亏颜儿这两日喊牙疼,我看着是甜食,喝了一口便不许他再吃,不然……”
欢颜听得似懂非懂,转头看向萧寻。
萧寻却像没留意,侧头看着窗外,也不知在想什么。
许知言摸着小世子的脑袋,低声道:“颜儿,记住了,除了母妃和乳娘,谁给你的食物你都只许收下,不许吃,知道么?”
小世子委屈道:“父王从前跟我说过,我一直记着。刚母妃和我一起吃,所以我也就跟着吃了……”
慕容雪叹道:“是一起吃的。独颜儿最爱吃的两样甜食有毒。想想……真是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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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的接风宴极是丰盛,可给这么一闹,慕容雪和欢颜忙着给小世子喂药洗浴,根本没去吃东西;许知言另唤了前来造访的几名文官作陪,虽不至于冷清,可推杯过盏之际,连萧寻都有些打不起精神了。
二人延宕至傍晚才回。
欢颜坐于车中,一路之上只是出神,不是叹息,便是微笑,只是笑着笑着又会哽咽着落下泪来。
这半日她和慕容雪一起照料着小世子,眼见从前怀中长不盈尺的娇儿,如今已是伶俐可爱的幼童,自是欣慰无限;可这孩儿虽也和她亲近,却口口声声唤着她姑姑,唤着另一个女人母妃……
萧寻明知此理,回到萧府便道:“欢颜,呆会记得开贴药吃了。”
欢颜愕然道:“你哪里不舒服?要吃什么药?”
萧寻道:“我让你开贴宁神静气的药自己吃了,免得晚上又哭又笑闹得我睡不着。”
欢颜怔了怔。
萧寻又道:“顺便给我开一剂也成。我心里不舒服,不知有没有什么方子可以治的?”
他摔门进去,欢颜晕头转向片刻,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萧寻这是生气了。萧寻生气的时候实在不多;以往即便生气了,隔一会儿自己便会气消了,再隔一会儿,便会反过来调笑着哄她。
上一回生气,她才算见识了他的气性着实不小。只因认定她是为了想跟他前来吴国才肯从他,将她结结实实地欺负完,还十天八天地不肯理她。
这回呢?
她没做错什么吧?
反而是他,明知许知言在,明知她和许知言有着怎样的过往,还故意和她亲昵,令她尴尬的同时,更令许知言难堪难过……
这人到底在想什么?
为什么每次欺负了别人还敢生别人的气?
她想了半天,自觉想明白了,找到坐于窗边翻阅公函的萧寻,拉了拉他袖子。
“如果你觉得我去见锦王和小世子丢了你的脸,你也可以去见你从前睡过的那些爱姬。只是你没和她们生下小娃娃,没有娃娃可见,便怨不得我了!”
萧寻忍不住掷下公函,侧头盯她半天,说道:“你该吃药了!”
转头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欢颜不胜抑郁。
夏轻凰听到些风声,过来看望时,欢颜却先问她小世子的事。
她将慕容雪说的话说了一遍,问道:“姐姐,你听这话,到底谁在害小世子?他如今还小,没挡着谁的路吧?”
夏轻凰明知她前来吴国前,问得许知言复明、小世子安好后,便极少理会吴都其他事宜,萧寻有心病,自然也不肯多说,因此她对宫内外诸事都已十分隔膜,遂道:“你大约不知道,如今景和帝病重,脾气愈发喜怒无常。他的儿孙众多,但得宠的就锦王和豫王,如今最可能册为太子的,也就是他们两个。”
“锦王吃亏在复明太晚,朝中根基不够;豫王吃亏在年少,弃长立幼也会给人诟病。可重返京城的楚相他们已经和章皇后联上了手,一起在保豫王。吴帝病得不轻,本想遂了楚相、章后他们心愿,可锦王妃时常带小世子入宫去走动,且和吉淑妃交往密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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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恨花前携手处,往事成空(四)
更新时间:2012…8…24 0:3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