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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奴之面,劝他早些回家。两个小厮又都跟去了,止是这两个丫鬟和奴,家中无人
。”西门庆便道:“嫂子见得有理,哥家事要紧。嫂子既然吩咐在下,在下一定伴
哥同去同来。”
正说着,只见花子虚来家,妇人便回房去了。花子虚见西门庆叙礼说道:“蒙
哥下降,小弟适有些不得已小事出去,失迎,恕罪!”于是分宾主坐下,便叫小厮
看茶。须臾,茶罢。又吩咐小厮:“对你娘说,看菜儿来,我和西门爹吃三杯起身
。今日六月二十四,是院内吴银姐生日,请哥同往一乐。”西门庆道:“二哥何不
早说?”即令玳安:“快家去,讨五钱银子封了来。”花子虚道:“哥何故又费心
?小弟到不是了。”西门庆见左右放桌儿,说道:“不消坐了,咱往里边吃去罢。
”花子虚道:“不敢久留,哥略坐一回。”少倾,就是齐整肴馔拿将上来,银高脚
葵花钟,每人三钟,又是四个卷饼,吃毕收下来与马上人吃。
少倾,玳安取了分资来,一同起身上马,迳往吴四妈家与吴银儿做生日。到那
里,花攒锦簇,歌舞吹弹,饮酒至一更时分方散。西门庆留心,把子虚灌得酩酊大
醉。又因李瓶儿央浼之言,相伴他一同来家。小厮叫开大门,扶到他客位坐下。李
瓶儿同丫鬟掌着灯烛出来,把子虚搀扶进去。
西门庆交付明白,就要告回。妇人旋走出来,拜谢西门庆,说道:“拙夫不才
贪酒,多累看奴薄面,姑待来家,官人休要笑话。”那西门庆忙屈身还喏,说道:
“不敢。嫂子这里吩咐,在下敢不铭心刻骨,同哥一搭里来家!非独嫂子耽心,显
的在下干事不的了。方才哥在他家,被那些人缠住了,我强着催哥起身。走到乐星
堂儿门首粉头郑爱香儿家,──小名叫做郑观音,生的一表人物,哥就要往他家去
,被我再三拦住,劝他说道:‘恐怕家中嫂子放心不下。’方才一直来家。若到郑
家,便有一夜不来。嫂子在上,不该我说,哥也糊涂,嫂子又青年,偌大家室,如
何就丢了,成夜不在家?是何道理!”妇人道:“正是如此,奴为他这等在外胡行
,不听人说,奴也气了一身病痛在这里。往后大官人但遇他在院中,好歹看奴薄面
,劝他早早回家。奴恩有重报,不敢有忘。”这西门庆是头上打一下脚底板响的人
,积年风月中走,甚么事儿不知道?今日妇人到明明开了一条大路,教他入港,岂
不省腔!于是满面堆笑道:“嫂子说那里话!相交朋友做甚么?我一定苦心谏哥,
嫂子放心。”妇人又道了万福,又叫小丫鬟拿了一盏果仁泡茶来。西门庆吃毕茶,
说道:“我回去罢,嫂子仔细门户。”遂告辞归家。
自此西门庆就安心设计,图谋这妇人,屡屡安下应伯爵、谢希大这伙人,把子
虚挂住在院里饮酒过夜。他便脱身来家,一径在门首站立。这妇人亦常领着两个丫
鬟在门首。西门庆看见了,便扬声咳嗽,一回走过东来,又往西去,或在对门站立
,把眼不住望门里睃盼。妇人影身在门里,见他来便闪进里面,见他过去了,又探
头去瞧。两个眼意心期,已在不言之表。一日,西门庆正站在门首,忽见小丫鬟绣
春来请。西门庆故意问道:“姐姐请我做甚么?你爹在家里不在?”绣春道:“俺
爹不在家,娘请西门庆爹问句话儿。”这西门庆得不的一声,连忙走过来,到客位
内坐下。良久,妇人出来,道了万福,便道:“前日多承官人厚意,奴铭刻于心,
知感不尽。他从昨日出去,一连两日不来家了,不知官人曾会见他来不曾?”西门
庆道:“他昨日同三四个在郑家吃酒,我偶然有些小事就来了。今日我不曾得进去
,不知他还在那里没在。若是我在那里,恐怕嫂子忧心,有个不催促哥早早来家的
?”妇人道:“正是这般说。奴吃煞他不听人说、在外边眠花卧柳不顾家事的亏。
”西门庆道:“论起哥来,仁义上也好,只是有这一件儿。”说着,小丫鬟拿茶来
吃了。西门庆恐子虚来家,不敢久恋,就要告归。妇人又千叮万嘱,央西门庆:“
不拘到那里,好歹劝他早来家,奴一定恩有重报,决不敢忘官人!”西门庆道:“
嫂子没的说,我与哥是那样相交!”说毕,西门庆家去了。
到次日,花子虚自院中回家,妇人再三埋怨说道:“你在外边贪酒恋色,多亏
隔壁西门大官人,两次三番顾睦你来家。你买分礼儿谢谢他,方不失了人情。”那
花子虚连忙买了四盒礼物,一坛酒,使小厮天福儿送到西门庆家。西门庆收下,厚
赏来人去了。吴月娘便问说:“花家如何送你这礼?”西门庆道:“花二哥前日请
我们在院中与吴银儿做生日,醉了,被我搀扶了他来家;又见常时院中劝他休过夜
,早早来家。他娘子儿因此感我的情,想对花二哥说,故买此礼来谢我。”吴月娘
听了,与他打个问讯,说道:“我的哥哥,你自顾了你罢,又泥佛劝土佛!你也成
日不着个家,在外养女调妇,反劝人家汉子!”又道:“你莫不白受他这礼?”因
问:“他帖上儿写着谁的名字?若是他娘子的名字,今日写我的帖儿,请他娘子过
来坐坐,他也只恁要来咱家走走哩。若是他男子汉名字,随你请不请,我不管你。
”西门庆道:“是花二哥名字,我明日请他便了。”次日,西门庆果然治酒,请过
花子虚来,吃了一日酒。归家,李瓶儿说:“你不要差了礼数。咱送了他一分礼,
他到请你过去吃了一席酒,你改日还该治一席酒请他,只当回席。”
光阴迅速,又早九月重阳。花子虚假着节下,叫了两个妓者,具柬请西门庆过
来赏菊。又邀应伯爵、谢希大、祝实念、孙天化四人相陪。传花击鼓,欢乐饮酒。
有诗为证:
乌兔循环似箭忙,人间佳节又重阳。
千枝红树妆秋色,三径黄花吐异香。
不见登高乌帽客,还思捧酒绮罗娘。
秀帘琐闼私相觑,从此恩情两不忘。
当日,众人饮酒到掌灯之后,西门庆忽下席来外边解手。不防李瓶儿正在遮槅
子边站立偷觑,两个撞了个满怀,西门庆回避不及。妇人走到西角门首,暗
暗使绣春黑影里走到西门庆跟前,低声说道:“俺娘使我对西门爹说,少吃酒,早
早回家。晚夕,娘如此这般要和西门爹说话哩。”西门庆听了,欢喜不尽。小解回
来,到席上连酒也不吃,唱的左右弹唱递酒,只是装醉不吃。看看到一更时分,那
李瓶儿不住走来廉外,见西门庆坐在上面,只推做打盹。那应伯爵、谢希大,如同
钉在椅子上,白不起身。熬的祝实念、孙寡嘴也去了,他两个还不动。把个李瓶儿
急的要不的。西门庆已是走出来,被花子虚再不放,说道:“今日小弟没敬心,哥
怎的白不肯坐?”西门庆道:“我本醉了,吃不去。”于是故意东倒西歪,教两个
扶归家去了。应伯爵道:“他今日不知怎的,白不肯吃酒,吃了不多酒就醉了。既
是东家费心,难为两个姐儿在此,拿大钟来,咱每再周四五十轮,散了罢。”李瓶
儿在帘外听见,骂“涎脸的囚根子”不绝。暗暗使小厮天喜儿请下花子虚来,吩咐
说:“你既要与这伙人吃,趁早与我院里吃去。休要在家里聒噪。我半夜三更,熬
油费火,我那里耐烦!”花子虚道:“这咱晚我就和他们院里去,也是来家不成,
你休再麻犯我。”妇人道:“你去,我不麻犯便了。”这花子虚得不的这一声,走
来对众人说:“我们往院里去。”应伯爵道:“真个?休哄我。你去问声嫂子来,
咱好起身。”子虚道:“房下刚才已是说了,教我明日来家。”谢希大道:“可是
来,自吃应花子这等唠叨。哥刚才已是讨了老脚来,咱去的也放心。”于是连两个
唱的,都一齐起身进院。此时已是二更天气,天福儿、天喜儿跟花子虚等三人,从
新又到后巷吴银儿家去吃酒不题。
单表西门庆推醉到家,走到金莲房里,刚脱了衣裳,就往前边花园里去坐,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