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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与大夫雍凛争道,主公怒其不逊,遂疏黜之,品秩裁减大半。无知衔恨于心久矣!每思作乱,恨无帮手。我等不若密通无知,内应外合,事可必济。“连称曰:”当于何时?“管至父曰:”主上性喜用兵,又好游猎,如猛虎离穴,易为制耳。但得预闻出外之期,方不失机会也。“连称曰:”吾妹在宫中,失宠于主公,亦怀怨望。今嘱无知阴与吾妹合计,伺主公之间隙,星夜相闻,可无误事。“于是再遣心腹,致书于公孙无知。书曰:
贤公孙受先公如嫡之宠,一旦削夺,行路之人,皆为不平。况君淫昏日甚,政令无常。
葵邱久戍,及瓜不代,三军之士,愤愤思乱。如有间可图,称等愿效犬马,竭力推戴。称之从妹,在宫失宠衔怨,天助公孙以内应之资,机不可失!公孙无知得书大喜,即复书曰:天厌淫人,以启将军之衷,敬佩衷言,迟疾奉报。无知阴使女恃通信于连妃,且以连称之书示之:“若事成之曰,当立为夫人。”连妃许之。
周庄王十一年冬十月,齐襄公知姑梦之野有山名贝邱,禽兽所聚,可以游猎。乃预戒徒人费等,整顿车徒,将以次月往彼田狩。连妃遣宫人送信于公孙无知。无知星夜传信葵邱,通知连管二将军,约定十一月初旬,一齐举事。连称曰:“主上出猎,国中空虚,吾等率兵直入都门,拥立公孙何如?”管至父曰:“主上睦于邻国,若乞师来讨,何以御之?不若伏兵于姑梦,先杀昏君,然后奉公孙即位。事可万全也。”那时葵邱戍卒,因久役在外,无不思家。连称密传号令,各备干粮,往贝邱行事,军士人人乐从。不在话下。
再说齐襄公于十一月朔日,驾车出游。止带力士石之纷如,及幸臣盂阳一班,架鹰牵犬,准备射猎,不用一大臣相随。先至姑梦,——原建有离官,——游玩竟日。居民馈献酒肉,襄公欢饮至夜,遂留宿焉。次日起驾,往贝邱来。见一路树木蒙茸,藤萝臀郁,襄公驻车高阜,传令举火焚林,然后合围校射,纵放鹰大。火烈风猛,狐兔之类,东奔西逸。忽有大象一只,如牛无角,似虎无斑,从火中奔出,竟上高阜,蹲踞于车驾之前。时众人俱往驰射,惟孟阳立于襄公之侧。襄公顾孟阳曰:“汝为我射此丞。”孟阳瞪目视之,大惊曰:“非象也,乃公子彭生也!”襄公大怒曰:“彭生何敢见我?”夺孟阳之弓,亲自射之,连发三矢不中。那大泵直立起来,双拱前蹄,效人行步,放声而啼,哀惨难闻。吓得襄公毛骨俱竦,从车中倒撞下来,跌损左足,脱落了丝文屡一只,被大象衔之而去,忽然不见。髯翁
有诗曰:
鲁桓昔日死车中,今日车中遍鬼雄。
在杀彭生应化厉,诸儿空自引雕弓。
徒人费与从人等,扶起襄公卧于车中,传令罢猎,复回姑芽离宫住宿。襄公自觉精神恍惚,心下烦躁。时军中已打二更,襄公因左足疼痛,展转不寐,谓盂阳曰:“汝可扶我缓行几步。”先前坠车,匆忙之际,不知失屡,到此方觉。问徒人费取讨。“费曰:”屡为大象衔去矣。“襄公心恶其言,乃大怒曰:”汝既跟随寡人,岂不看屡之有无?若果衔去,当时何不早言?“自执皮鞭,鞭费之背,血流满地方止。徒人费被鞭,含泪出门,正遇连称引著数人打探动静,将徒人费一索捆住,问曰:”无道昏君何在?“费曰:”在寝室。“又间:”已卧乎?“曰:尚未卧也。连称举刀欲砍,费曰:”勿杀我,我当先人,为汝耳目。“连称不信。费曰:”我适被鞭伤,亦欲杀此贼耳。“乃袒衣以背示之。连称见其血肉淋漓,遂信其言,解费之缚,嘱以内应。随即招管至父引著众军士,杀入高官。
且说徒人费翻身入门,正遇石之纷如,告以连称作乱之事。遂造寝室,告于襄公。襄公惊惶无措。费曰:“事已急矣!若使一人伪作主公,卧于床上,主公潜伏户后,幸而仓卒不辨,或可脱也。”孟阳曰:“臣受恩屹分,愿以身代,不敢恤死。孟阳即卧于床,以面向内,襄公亲解锦袍覆之。伏身户后,问徒人费曰:”汝将何如?“费曰:”臣当与纷如协力拒贼。“襄公曰:不苦背创乎?”费曰:“臣死且不避,何有于创?”襄公叹曰:“忠臣也!”徒人费令石之纷如引众拒守中门,自己单身挟著利刃,诈为迎贼,欲刺连称。其时众贼已攻进大门,连称挺剑当先开路。管至父列兵门外,以防他变。徒人费见连称来势凶猛,不暇致详,上前一步便刺。谁知连称身被重铠,刃刺不入。却被连称一剑劈去,断其二指,还复一剑,劈下半个头颅,死于门中。石之纷如便挺矛来牛,约战十余合,连称转斗转进。
纷如渐渐退步,误绊石阶脚趾,亦被连称一一剑砍倒。遂入寝室。恃卫先已惊散。团花帐中,卧著一人,锦袍遮盖。连称手起剑落,头离枕衅,举火烛之,年少无须。连称曰:“此非君也。”使人遍搜房中,并无踪影。连称自引烛照之,忽见户槛之下,露出丝文屡一只,知户后藏躲有人,不是诸儿是谁?打开户后看时,那昏君因足疼,做一堆儿蹲著。那一只丝文屡,仍在足上。连称所见之屡,乃是先前大家衔去的,不知如何在槛下。分明是冤鬼所为,可不畏哉!连称认得诸儿,似鸡雏一般,一把提出户外,掷于地下。大骂:“无道昏君!汝连年用兵,默武殃民,是不仁也;背父之命,疏远公孙,是不孝也;兄妹宣淫,公行不忌,是无礼也;不念远戍,瓜期不代,是不信也。仁孝礼信,四德皆失,何以为人?吾今日为鲁桓公报仇!”遂砍襄公为数段,以床褥裹其尸,与盂阳同埋于户下。计襄公在位只五年。史官评论此事,谓襄公疏远大臣,亲呢群小,石之纷中,孟阳,徒人费等,平日受其私恩,从于昏乱,虽视死如归,不得为忠臣之大节。连称,管至父,徒以久戍不代,遂行篡拭,当是襄公恶贯已满,假手二人耳。彭生临刑大呼:“死为妖孽,以取尔命!”大汞见形,非偶然也。髯翁有诗咏费石等死难之事。诗云:
捐生殉主是忠贞,费石千秋无令名!
假使从昏称死节,飞廉崇虎亦堪在。
又诗叹齐襄公云:
方张恶焰君候死,将熄凶威大摹狂。
恶贯满盈无不毙,劝人作善莫商量。
连称管至父重整军容,长驱齐国。公孙无知预集私甲,一闻襄公凶信,引兵开门,接应连管二将入城。二将托言:“曾受先君僖公遗命,奉公孙无知即位。”立连妃为夫人。连称为正卿,号为国舅。管至父为亚卿。诸大夫虽勉强排班,心中不服。惟雍糜再三稽首,谢往日争道之罪,极其卑顺。无知赦之,仍为大夫。高国称病不朝,无知亦不敢黜之。至父劝无知悬榜招贤,以收人望。因荐其族子管夷吾之才,无知使人召之。未知夷吾肯应召否,且听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雍大夫计杀无知 鲁庄公乾时大战
却说管夷吾字仲,生得相貌魁梧,精神俊爽,博通坟典,淹贯古今,有经天纬地之才,济世匡时之略。与鲍叔牙同贾,至分金时,夷吾多取一倍。鲍叔之从人心怀不平,鲍叔曰:“仲非贪此区区之金,因家贫不给,我自愿让之耳。”又曾领兵随征,每至战阵,辄居后队,及还兵之日,又为先驱。多有笑其怯者。鲍叔曰:“仲有老母在堂,留身奉养,岂真怯斗那?”又数与鲍叔计事,往往相左。鲍叔曰:“人固有遇不遇,使仲遇其时,定当百不失一矣。”夷吾闻之,叹曰:“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叔哉!”遂结为生死之交。
值襄公诸儿即位,长子曰纠,鲁女所生,次子小白,宫女所生,虽皆庶出,俱已成立,欲为立傅以辅导之。管夷吾谓鲍叔牙曰:“君生二子,异日为嗣,非纠即白。吾与尔各傅一人。若嗣立之日,互相荐举。”叔牙然其言。于是管夷吾同召忽为公子纠之傅;叔牙为公子小白之傅。襄公欲迎文姜至糕相会。叔牙谓小白曰:“君以淫闻,为国人笑,及今止之,犹可掩饰。更相往来,如水决堤,将成泛溢,于必进谏。”小白果入谏襄公曰:“鲁侯之死,喷有烦言。男女嫌疑,不可不避。”襄公怒曰:“孺子何得多言!”以屡瞅之。小白趋而出。鲍叔曰:“吾闻之:”有奇淫者,必有奇祸。‘吾当与子适他国,以俟后图。“小白问:”当适何国?“鲍叔曰:”大国喜怒不常,不如适宫。莒小而近齐,小则不敢慢我,近则旦暮可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