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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魏王因晋鄙宾客布散流言,固已心疑;及秦使捧国书来,欲与魏息兵修好。叩其来意,都是敬慕信陵之语;又接得太子增家信,心中愈加疑惑,使者再将书、币送信陵府中,故意泄漏其语,使魏王闻之。
却说信陵君闻秦使讲和,谓宾客曰:“秦非有兵戎之事,何求于魏,此必有计。〃言未毕,阍人报秦使者在门,言:”秦王亦有书奉贺。〃信陵君曰:“人臣义无私交,秦王之书、币无忌不敢受。〃使者再三致秦王之意,信陵君亦再三却之。
恰好魏王遣使来到,要取秦王书来看,信陵君曰:“魏王既知有书,若说吾不受,必不肯信。〃遂命驾车将秦王书、币,原封不动,送上魏王,言:”臣已再三辞之,不敢启封,今蒙王取览,只得呈上,但凭裁处。〃魏王曰:“书中必有情节,不启不明。〃乃发书观之,略曰:
公子威名播于天下,天下侯王莫不倾心于公子者,指日当正位南面,为诸侯领袖,但不知魏王让位当在何日,引领望之?不腆之赋,预布贺忱,惟公子勿罪。
魏王览毕,付与信陵君观看,信陵君奏曰:“秦人多诈,此书乃离间我君臣,臣所以不受者,正虑书中不知何语,恐堕其术中耳,〃魏王曰:”公子既无此心,便可于寡人面前,作书复之。〃即命左右取纸笔,付信陵君作回书,略云:
无忌受寡君不世之恩,糜首莫酬,南面之语,非所以训人臣也。蒙君辱贶,昧死以辞。
书付秦使,并金、币带回,魏王亦遣使谢秦,并言:“寡君年老,欲请太子增回国。〃秦王许之,太子增既回魏。复言信陵君不可专任,信陵君虽则于心无愧,度王心中芥蒂,终未释然,遂托病不朝,将相印、兵符俱缴还魏王,与宾客为长夜之饮,多近妇女,日夜为乐,惟恐不及。史臣有诗云:
侠气凌今古,威名动鬼神。
一身全赵魏,百战却嬴秦。
镇国同坚础,危词似吠狺。
英雄无用处,酒色了残春。
再说秦庄襄王在位三年,得疾,丞相吕不韦入问疾,因使内侍以缄书密致王后,追述往日之誓,后旧情未断,遂召不韦与之私通,不韦以医药进王,王病一月而薨。不韦扶太子政即位,此时年仅一十三岁,尊庄襄后为太后,封其母弟成峤为长安君。国事皆决于不韦,比于太公,号为尚父,不韦父死,四方诸侯宾客吊者如市,车马填塞道路,视秦王之丧愈加众盛,正是:“权倾中外,威振诸侯。〃不在话下。
秦王政元年,吕不韦知信陵君退废,始复议用兵。使大将蒙骜同张唐伐赵,攻下晋阳;三年,再遣蒙骜同王龁攻韩,韩使公孙婴拒之。王龁曰:“吾一败于赵,再败于魏,蒙秦王赦而不诛,此行当以死报,〃遂帅其私属千人,直犯韩营,龁力战而死,韩兵乱,蒙骜乘之,大败韩师,杀公孙婴,取韩十二城以归。
自信陵君废,而赵、魏之好亦绝。赵孝成王使廉颇伐魏,围繁阳,未克,而孝成王薨,太子偃嗣位,是为悼襄王,时廉颇已克繁阳,乘胜进取。而大夫郭开素以谄佞为廉颇所嫉,常因侍宴面叱之。郭开衔怨在心,谮于悼襄王,言:“廉颇已老,不任事,伐魏久而无功。〃乃使武襄君乐乘往代廉颇。
廉颇怒曰:“吾自事惠文王为将,于今四十余年,未有挫失。乐乘何人,而能代我?〃遂勒兵攻乘,乘惧走归国。
廉颇遂奔魏,魏王虽尊为客将,疑而不用,廉颇由是遂居大梁。
秦王政四年十月,蝗虫从东方来,蔽天,禾稼不收,疫病大作。
吕不韦与宾客议令百姓纳粟千石,拜爵一级,后世纳粟之例,自此而起。
是年,魏信陵君伤于酒色,得疾而亡。冯谖哭泣过哀亦死,宾客自刭从死者百余人,足见信陵君之能得士矣。
明年,魏安釐王亦薨,太子增嗣位,是为景湣王。秦知魏新丧君,又信陵君已死,思报败绩之仇,遣大将蒙骜攻魏,拔酸枣等二十城,置东郡。未几,又拔朝歌,又攻下濮阳,卫元君乃魏王之婿,东走野王,阻山而居,景湣王叹曰:“使信陵君尚在,当不令秦兵纵横至此也。〃于是遣使与赵通好。
赵悼襄王亦患秦侵伐无已,方欲使人往纠列国,重寻信陵、平原二君‘合纵’之约,忽边吏报道:“今有燕国拜剧辛为大将,领兵十万,来犯北界。〃
那剧辛原是赵人,先在赵时,原与庞煖有交,后来庞煖仕赵,剧辛投奔燕昭王,昭王用为蓟郡守,及燕王喜被赵将廉颇围困都城,赖将渠讲和而罢,深以为耻。将渠相燕,原出于赵人所命,非燕王之意,虽则助信陵君战秦有功,到底君臣之间未能十分相信。将渠为相岁余,即托病归其印绶,燕王乃召剧辛于蓟,用为相国,共图报赵之事。奈心惮廉颇,不敢动掸。
今日廉颇奔魏,庞煖为将,剧辛意颇轻之,乃迎合燕王之意,奏曰:“庞煖庸才,非廉颇之比,况秦兵已拔晋阳,赵人疲敝,乘衅攻之,栗腹之耻可雪也。〃燕王大悦曰:”寡人正有此意,相国能为寡人一行乎?〃剧辛曰:“臣熟知地利,若蒙见委,定当生擒庞煖,献于大王之前。〃燕王大悦,遂使剧辛将兵十万伐赵。赵王闻报,即召庞煖计议,煖曰:”剧辛自恃宿将,必有轻敌之心,今李牧见守代郡,使引军南行,从庆都一路来,以断其后,臣以一军迎战,彼腹背受敌,可成擒矣!“赵王从计而行。
却说剧辛渡易水,取路中山,直犯常山地界,兵势甚锐。庞煖帅大军屯于东垣,深沟高垒,以待其来。剧辛曰:“我军深入,若彼坚壁不战,成功无日矣!”问帐下:〃谁敢挑战?〃骁将栗元,乃栗腹之子,欲报父仇,欣然愿往,剧辛曰:“更得一人帮助方可。〃末将武阳靖请行,剧辛给锐卒万人,使犯赵师,庞煖使乐乘、乐闲张两翼以待,而亲率军迎战,两下交锋,约二十余合,一声炮响,两翼并进,俱用强弓劲弩乱射燕军,武阳靖中箭而亡,栗元不能抵当,回车便走,庞煖同二将从后掩杀,一万锐卒,折去三千有余。
剧辛大怒,急催大军亲自接应,庞煖已自还营去了,剧辛攻垒不能入,乃使人下书,约明日于阵前,单车相见,庞煖允之,两下各自准备。
至次日,彼此列成阵势,吩咐:〃不许施放冷箭!〃庞煖先乘单车立于阵前,请剧将军会面。
剧辛亦乘单车而出,庞在车中欠身曰:“且喜将军齿发无恙,〃剧辛曰:”忆昔别君去赵,不觉距今已四十余年,某已衰老,君亦苍颜,人生如白驹过隙,信然也!“
庞煖曰:“将军向以昭王礼士,弃赵奔燕,一时豪杰景附,如云之从龙,风之从虎,今金台草没,无终墓木已拱,苏代、邹衍相继去世,昌国君亦归吾国,燕之气运亦可知矣!老将军年逾六十,孤立于衰王之庭,犹贪恋兵权,持凶器而行危事,欲何为乎?〃剧辛曰:”某受燕王三世厚恩,粉骨难报,趁吾余年,欲为国家雪栗腹之耻!〃庞煖曰:“栗腹无故攻吾鄗邑,自取丧败,此乃燕之犯赵,非赵之犯燕也!”两下在军前反覆酬答,庞煖忽大呼曰:“有人得剧辛之首者,赏三百金!〃剧辛曰:”足下何轻吾太甚,吾岂不能取君之首耶?〃庞煖曰:“君命在身,各尽其力可耳!〃剧辛大怒,把令旗一麾,栗元便引军杀出,这里乐乘、乐闲双车接战,燕军渐失便宜,剧辛驱军大进,庞煖亦以大军迎之,两下混杀一场,燕军比赵损折更多,天晚各鸣金收兵。
剧辛回营,闷闷不悦,欲待回军,又在燕王面前夸了大口,欲待不回,又难取胜,正自踌躇,忽有守营军士报道:“赵国遣人下书,见在辕门之外,未敢擅投。〃剧辛命取书到,其书再三缄封甚固,发而观之,略曰:
代州守李牧,引军袭督亢,截君之后,君宜速归,不然无及。某以昔日交情,不敢不告。
剧辛曰:“庞煖欲摇动我军心耳!纵使李牧兵至,吾何惧哉?〃命以书还其使人,来日再决死战。赵使者已去,栗元进曰:”庞煖之言,不可不信,万一李牧果引军袭吾之后,腹背受敌,何以处之?〃剧辛笑曰:“吾亦虑及于此,适才所言,稳住军心。汝今密传军令,虚扎营寨,连夜撤回,吾亲自断后,以拒追兵。〃栗元领计去了,谁知庞煖探听燕营虚设,同乐乘、乐闲分三路追来。
剧辛且战且走,行至龙泉河,探子报道:“前面旌旗塞路,闻说是代郡军马。〃剧辛大惊曰:”庞煖果不欺我!〃遂不敢北进,引兵东行,欲取阜城,一路奔往辽阳,庞煖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