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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喝一些酒精和水,好不好?”
“我试试吧,但别碰我。”
“为什么?”
“我觉得如果只要您用您的手指尖来碰我一下,毛病就要复发了。”
“喝吧。”
巴罗斯接过那只杯子,把它端到他那已经发紫的嘴唇上,喝了一半。
“你觉得哪儿难受?”医生问。
“浑身都难受,我觉得全身都在痉挛。”
“你有没有觉得眼睛前面象是冒火花的样子?”
“对。”
“耳朵里呜响?”
“响得可怕极了。”
“你最开始是什么时候感觉到的?”
“就刚才。”
“突然发生的吗?”
“是的,象是一阵晴天霹雳。”
“昨天或前天你一点都没有感觉到什么吗?”
“没有。”
“没有昏睡的感觉吗?”
“没有。”
“你今天吃了些什么东西?”
“我什么也没有吃,就喝了一杯我主人的柠檬水。”于是巴罗斯把他的眼光转向诺瓦蒂埃,诺瓦蒂埃虽然坐在他的圈椅里一动都不能动,而且却注视着这幕可怕的情景,一个字甚至一个动作也逃不过他的耳目。
“你喝的柠檬水在哪儿?”医生急切地问。
“在楼下的玻璃樽里。”
“楼下的什么地方?”
“厨房里。”
“要我去把它拿来吗,医生?”维尔福问道。
“不,您留在这儿,想办法让巴罗斯把这一杯酒精和水喝完。我自己去拿那樽柠檬水。”
阿夫里尼急忙跑到门口,飞也似奔下后楼梯,情急之中差一点撞倒维尔福夫人,因为维尔福夫人也正要往厨房里去。
她惊喊了一声,阿夫里尼没有留意她。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跳下最后的四级楼梯,冲进厨房里,见那只玻璃樽还在茶盘上,樽里还剩下四分之一的柠檬水。他象老鹰扑小鸡似的蹿上去抓住它,然后又上气不接下气地奔回他刚才离开的那个房间里。维尔福夫人正慢慢腾腾地走回到她楼上的房间里去。
“你说的就是这只玻璃樽吗?”阿夫里尼问道。
“是的,医生。”
“你喝的就是这些柠檬水吗?”
“我想是的。”
“是什么味道?”
“有一点苦味。”
医生倒了几滴柠檬水在他的手心里,吮在嘴巴里含了一会儿,好象一个在品酒一样,然后又把嘴里的东西吐进壁炉里。
“肯定就是这种东西,”他说,“您也喝了一些吧,诺瓦蒂埃先生?”
“是的。”
“您也觉着有苦味吗?”
“是的。”
“噢,医生!”巴罗斯喊道,“病又要发作了!我的上帝!主呀,可怜可怜我吧!”
医生飞奔到他的病人跟前。“吐酒石,维尔福,看买来了没有?”
维尔福跳进走廊里,大喊:“吐酒石,吐酒石!买来了没有呀?”
没有一个人回答。阴森森的恐怖笼罩着整个屋子。
“如果我有办法可以扩张他的肺部,”阿夫里尼望着四周说,“也许我可以能除他的窒息。可这里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噢,先生,”巴罗斯喊道,“您就让我这么死了吗,不救教我吗?噢,我要死啦!我的上帝!我要死啦!”
“拿支笔!拿支笔!”医生说。桌子上本来就放着一支笔,他竭力设法把它插进病人的嘴里去,可病人此时正在痉挛大发,牙关咬得非常紧,那支笔插不进去。这次发作比第一次更猛烈,他从睡榻上滚到地上,痛苦地在地上扭来扭去,医生知道已是毫无办法,就只管他痉挛,他走到诺瓦蒂埃面前,低声地说,“您自己觉得怎么样?很好吗?”
“是的。”
“您是不是觉得胸部没有以前那么紧,腹部舒适轻松,嗯?”
“是的。”
“那么您觉得差不多就象服下我每个星期日给您吃的药以后的状况差不多吗?”
“是的。”
“您的柠檬汁是巴罗斯给您调制的吗?”
“是的。”
“刚才是您要他喝的吗?”
“不。”
“是维尔福先生吗?”
“不。”
“夫人?”
“不。”
“那么是您的孙女儿了,是不是?”
“是的。”
巴罗斯发出一声呻吟,接着又嘘出一口气,仿佛他的牙床骨已经裂开了;这两种声音又把阿夫里尼先生的吸引了过去,他离开诺瓦蒂埃先生,回到病人那儿。“巴罗斯,”他说,“你能说话吗?”巴罗斯喃喃地说出几个含混不清的字。“尽管试试看,我的大好人。”阿夫里尼说。巴罗斯重新张开他那充血的眼睛。
“柠檬水是谁调制的?”
“我。”
“你一调好就端到你主人这儿来了吗?”
“没有。”
“那么,其中一段时间你把它放在什么地方了?”
“对,我把它放在食器室里,因为有人把我叫走了。”
“那么是谁把它拿到这个房间里来的呢?”
“瓦朗蒂娜小姐。”
阿夫里尼用手敲打自己的前额。“仁慈的天主哪!”他低声地说。
“医生!医生!”巴罗斯喊道,他觉得毛病又要发作了。
“难道他们就拿不来吐酒石了吗?”医生问道。
“这儿有一杯已经调好的。”维尔福走进房来,说。
“谁调制的?”
“跟我一起来的那个药剂师。”
“喝吧。”医生对巴罗斯说。
“不可能喝了,医生。太晚啦。我的喉咙都塞住了!我快断气了!噢,我的心呀!噢,我的头!噢,太痛苦了!我还得这么样痛苦很长时间吗?”
“不,不,朋友,”医生回答说,“你马上就不会痛苦了。”
“呵,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这个不幸的人说。“我的上帝,发发慈悲吧!”于是巴罗斯发出一声可怕的叫喊,象遭了雷击一样的向后倒了下去。阿夫里尼用手摸摸他的心脏,把那只杯子凑到他的嘴巴上。
“怎么样?”维尔福说。
“到厨房里再去给我拿些堇菜汁来。”
维尔福立刻就走了。
“别怕,诺瓦蒂埃先生,”阿夫里尼说,“我带病人到隔壁房间里去给他放血,这种手术看上去非常可怕。”
于是他搂起巴罗斯,把他拖到隔壁房间里;但是他马上又回来拿那瓶剩余的柠檬水。诺瓦蒂埃闭紧他的右眼。“您要见瓦朗蒂娜,对不对?我告诉他们去找她来见您。”
维尔福回来了,阿夫里尼在走廊里碰到他,“哎!他现在怎么样了?”他问道。
“到这儿来。”阿夫里尼说。于是他带他到巴罗斯躺着的那个房间里。
“他还在发作吗?”检察官说。
“他死了。”
维尔福后退了几步,攥紧双手,用发自内心的哀痛的情绪喊道:“死了,死得这样突然!”
“是的,非常突然,不是吗?”医生说。“但这个应该不会让你吃惊的,圣·梅朗先生夫妇也是这样突然死的。您家里的人都死得非常突然,维尔福先生。”
“什么!”那位法官用狼狈而恐怖的声音喊道,“您又想到那个可怕的念头了吗?”
“我一直没有忘记,阁下,我一直没有忘记,”阿夫里尼严肃地说,“因为它从来都没有从我的脑子失掉过,您可以相信我这一次不会是弄错了,请您好好地听着我下面的话,维尔福先生。”这位法官痉挛地抖动起来。“有一种毒药可以杀死人而基本不留下任何明显的痕迹。我对于这种毒药知道得很清楚。我曾研究它各种分量所产生上来的各种效果。我在那可怜的巴罗斯和圣·梅朗夫人的病症上识别出了这种毒药的药效。有一种方法可以察觉出它的存在。它可以使被酸素变红的蓝色试纸恢复它的本色,它可以使堇菜汁变成绿色。我们没有蓝色试纸,但是,听!他们拿堇菜汁来了。”
医生没有说错,走廊里传出脚步声。阿夫里尼先生打开门,从女仆的手里接过一杯约有两三匙羹的菜汁,然后他又小心地把门关上。“看着!”他对检察官说,检察官的心这时是跳得如此剧烈,几乎可以听到它的响声了,“这只杯子里是堇菜汁,而这只玻璃樽里装的是诺瓦蒂埃先生和巴罗斯喝剩的柠檬水,如果柠檬水是无毒的,这种菜汁就能保持它原来的颜色,而如果柠檬水里掺有毒药,菜汁就会变成绿色。看好了!”
医生于是慢慢地把玻璃樽里的柠檬水往杯子里滴了几滴,杯底里立刻就形成一层薄薄的云彩状的沉淀物;这种沉淀物最初呈现蓝色,然后它由翡翠色变成猫眼石色,从猫眼石色变成绿宝石色。变到这种颜色,它就不再变动了。实验的结果已是没有什么好再怀疑的了。
“这位不幸的巴罗斯是被‘依那脱司’毒死的。”阿夫里尼说,“我不管在上帝还是人的面前都要坚持这项断言。”
维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