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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头白发固然惊悚,但配在这个人身上,却衬托出一种不寻常的气质,就像是小说里闭关修炼的世外高人。
他用尖尖长长的指甲指着我,有些生涩的汉语问:“你叫刘洋?”
我惊恐地点点头。
“吓到你了吗?”他微微笑着:“我不会咬你的。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老实回答。”
他说话语速不快,慢条斯理,声音里却有一种威压,冰冷得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我已经被冷水槽子蒸汽热锅彻底弄萎靡了,不敢抖什么机灵,人家问什么就答什么吧。
他说道:“你认不认识李扬?”
我千想万想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我瞪大了眼睛,心中的惊骇简直无法形容。一个生存在兴安岭大山里的怪物,竟然知道李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没犹豫,点头道:“认识。”
那人神色有些暗伤:“我在梦里见过他。”他冲着山猴子唧唧叫了几声,那些山猴子来到我面前,用破布给我抹抹身体,然后把衣服扔给我。
那人转身出了洞穴,消失在黑暗中。
我穿上衣服,身上冷意未消,精神很是萎靡。被山猴子押送着,来到一处洞穴深处,地上有一个曲木整条树干削方了做的木盖,呈九宫格形,透过这个盖子看下去,下面是一条漆黑幽深的阶梯,不知通向什么地方。
两只山猴子掀开木盖,把我推了下去。我狐疑地顺着阶梯往下走了几步,只听一声脆响,木盖在头上重重关上。我又走回去,看到有三四只山猴子在外面站岗,看到我靠近木盖,全都呲牙表示愤怒。我只好搔搔头皮,顺着黑暗的阶梯往下走。
这里十分空旷,偶尔能听到水滴不知在哪轻轻滴落,发出一阵阵回音。
我小心翼翼下到阶梯的尽头,眼前呈现出一个篮球场大小的洞窟。洞窟里居然拉着数根电线,亮着许多盏幽暗的灯泡,一台老式留声机正在“呜呜呀呀”放着不成调的曲子。唱机和唱盘年头也太久了,声音效果很差,基本上跟噪音差不多。不过细听,那曲调倒有些像钟秀有一次哼唱的日本民间小调。
一张石椅上坐着那个全身雪白的长发人。看到我来了,他从椅子上慢慢走过来。
我看着他有点害怕,情不自禁到退一步。他停下脚步,站在不远处,像是洞察了我的情绪,非常善解人意地没有过来。
“我不会伤害你。”他说道。
“你究竟是谁?”我问。
长发人说:“我是我们族里唯一还保留高度智慧的人。”
我听的愣了:“你是说山猴子?”
“你们管我们叫山猴子?”那人若有所悟:“还真的比较贴切,我们就是山里的猴子。”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悲怆。
长发人道:“你就管我叫刘小军吧,这是我很早的名字。”
“那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我问。
刘小军来回踱步,走了两圈,说道:“我们是日本人**实验的幸存者。”
“啊?”我虽然隐隐猜到过这个结论,可是现在一听他这么说,还是感到万分的吃惊。
刘小军道:“日本人在战败撤离的时候,把所有关押在基地里的囚犯全部杀光。我眼睁睁看着他们用卡车装着我们胞人的尸骨开到山外的隧道里,用尸体铺垫整条路。”
我听得屏住呼吸,他说的是对的,我曾经在那条隧道里看到了相关的幻象。
“那你们是怎么活下来的?”我问。
刘小军神色哀伤:“越狱。当时一共联系了一百多位兄弟姊妹,结果越狱失败,死了一大半,最后只逃出二十几个。这二十几个人之所以能逃离生天,就因为他们刚刚接受了日本人的试验,变成了不死人。”
第三十九章 捕捉灵魂
“你们都是不死人?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日本人到底在试验什么?”我一连串问了很多问题。
刘小军没有回答,而是颇有兴趣地看我:“你和李扬是什么关系?”
“算是生死之交。”我察觉出他和李扬似乎颇有些渊源,赶紧把关系往深里说。
刘小军神色如常,自顾自说道:“很长时间以来我总是在做一个梦。在梦里,我回到了家乡。我的家乡临着大海,那里有我儿时经常去玩的沙滩。在那片沙滩上,我看见了一个人,我们聊了很多东西……”
“你见到的人就是李扬?”我问。
刘小军点点头,脸上露出疲惫之色:“其实那不是梦。我们山猴子,”他笑笑,有些凄苦:“已经无法做梦了。所谓的梦,那是一个特别的世界……我把我的苦恼告诉了梦中的李扬,他说只有一个人才能帮我,那个人叫刘洋。你是吗?”
我听得心怦怦跳,这个李扬就算是到了那个世界,也不忘给我添麻烦。不过也幸亏他,要不然我现在早就尸骨无存了。
“你要我帮你什么呢?”我问。
刘小军走到放着留声机的桌子前,拿起一份文件递给我:“看看。”
这是个资料档案袋,牛皮质地,非常老旧,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我把资料袋口打开,里面是厚厚一沓文件。我看了他一眼,然后小心翼翼把文件掏出来。这些文件,能看出来时间非常久远,纸张很脆,可能力气稍微大一些就会碎掉。
最上面一张纸上用钢笔字写着日语,可以看出时间很久了,钢笔字的字迹都有些凝滞,显出很深的颜色。我看了看,这似乎是一份病人报告,我虽然不会日语,不过日本文字和汉字某些地方是相通的,大概也能猜出个三四分。
上面写着:病人编号:439【刘小军】,收入:1938年8月23日。背景:劳民(后面还有几行字,都是日语,看不太明白。)实验协议:第一阶段。
我疑惑道:“这是你的病案?”
刘小军点点头:“当时关押在基地的人都有一份病理档案。日本人怕暴露他们的行为,我们对外就是以病人称呼。
“实验协议,第一阶段。这是什么意思?”我问。
刘小军没说话,背对着我。
我看看下一张纸,上面写着“编号sp:267。2。8”档案,里面写满了印刷版的日语。在日本字的字里行间,不知谁用铅笔写了许多繁体字。我大概看一下,应该是对这份日语报告的补充和标注。因为时间实在是太久远,铅笔字已经有些模糊,加上又是繁体,看得我脑瓜仁疼。努力分辨着,大概猜出一点端倪。
这份档案上里有一个日本词出现的频率最高。在这个词的后面,铅笔写的繁体字做了标注,把它翻译成“内物”。
我看了半天也不得其所,这“内物”好像是人身体里某种物质。整整这一篇报告,都是在对“内物”进行分析和阐述。在我的理解里,日本人的许多试验都是建立在研究这个“内物”的基础上,这东西好像是整个“大红莲”实验的纲领。
“‘内物’?这是什么?”我问。
刘小军似乎在沉思,被我一问,醒过神来:“哦,你看到那篇报告了。上面的铅笔注释是当时一起越狱出来的一位好兄弟做的,我们都管他叫秀才,所有人里只有他学问最高,也精通日语。我们盗窃了基地一些日本人的资料,想看看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你手里的这些文件,都是我们当时冒着生命危险,趁着日军撤离慌乱的时候偷出来的。这个‘内物’我也解释不清,你可以这么理解,它指的就是人类的灵魂。”
我听得愣住了:“‘内物’就是灵魂。”
刘小军点点头:“我还记得当时秀才翻译这篇报告时,曾经说过,日本人所说的‘内物’是灵魂能量的物理表现。这些词我们都不懂,甚至灵魂这两个字都没人理解。秀才换了一种说法,说日本人其实在研究我们的三魂七魄。”
“这位秀才还真是个人才,他现在在哪?”说完这句话,我忽然意识到不对劲。刘小军曾经说过,他是它们这个族群里唯一还有高度智慧的。这么说来,那位秀才已经死了?
刘小军微微一笑,他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你会看到他的。”
我重新翻看这份报告,耐着性子仔细阅读日文中间的繁体注释,终于弄清了一个大概。如果把“内物”理解成灵魂,那么这篇报告的主题就呼之欲出了。日本人在这份报告里,提出一个想法,“灵魂”这个抽象的概念其实是自然界中某种物质化的东西,他们认为灵魂是一种能量,一种客观存在的物质。那时候在物理学界,已经有了能量不灭的定律。日本人认为,人死后,灵魂是存在的,作为能量也是不灭的。那么接下来的问题是:灵魂,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