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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对!好事,送走了。”老田头咬着后槽牙说。
这东西就是个心理安慰,谁也说不出个子午寅卯。老田头一说是好事,众人如释重负。我凑过去说:“师傅,还有一只呢。”
老田头心不在焉点点头,一下认出是我,瞪大了眼:“你……”
我笑笑:“田师傅,你该干干你的,我们都信任你。”
老田头还以为我是拆台的,听这么一说,也放开了,呵呵笑:“好,好。这老太太是你家的?”我淡淡说不是,给朋友家帮忙。
老田头转身对老舅等人说:“我跟小刘是朋友,你们家钱我就不收了。”
老舅道:“别啊师傅,咱们一码是一码。我们懂规矩,你出了力就该拿钱,要不然我们心里也不安生。”
老田头深吸口气,开始取另外一只鞋。
同样的,这只鞋一拿到手里,便化为黑漆漆的碎末,轻轻一抖落,没等落地,便被阴风吹散而去。
老田头擦擦汗,对殡葬服务的几个人说:“赶紧的,愣什么,老太太还等着呢。”
“哎!”那几个人互相看看,硬着头皮上来继续干活。老太太衣服脱光,**放在床上。在穿上衣服前,要先净身。用干净的白色毛巾,沾清水,给老太太擦擦身体。当然不能像搓澡那样,就是这么个意思。这个流程里,必须要老太太的儿子来擦一下,意思是亲生骨肉净父母之身,有报恩的意思在。
大舅是家里长子,顶梁柱。这样的活儿自然是他来。他接过毛巾,给老太太擦着身子。老太太临死前,受尽了病痛折磨,骨瘦如柴,大腿都能看见骨头棒。想当年,风华正茂楚楚动人的漂亮姑娘,如今化成一堆皱皱巴巴不成人样的尸体,真是让人心里压抑,无尽感慨。大舅擦着擦着,实在控制不住,一下跪在床旁边,哭着喊:“妈~~~”
病房里静静的,家属们都在擦眼泪。有几个女人走出病房到走廊去哭,实在是看不得这样的场面。
就连见惯生死的老田头,和殡葬服务的男人们,都有触动,一个个静肃,没有说话。
大舅一边哭,一边擦着老太太的身体,颤抖着说:“妈,你一生坎坷,养活我们这几个男男女女,劳苦功高。今天你走了,儿子闺女孙子外孙都在,我们大家一起送你。你好好保重自己,妈啊,儿不能尽孝了!”
说着,跪在地上磕头。
几个舅舅姨妈一起跪在地上,朝着老太太尸体磕头。
老田头过去,扶起大舅,低声说:“老板,你妈还光着呢,赶紧穿寿衣入棺吧。”
大舅擦擦眼泪,站起来,抽泣着给自己妈妈用毛巾轻柔地抹头抹脸,擦着胳膊擦着手。殡葬服务的头儿说:“丧户啊,注意一下,别把眼泪落在老太太身上,要不然她走得不安生,去不了阴间。”
大舅赶紧止住悲戚,强忍着眼泪,把妈妈从头到脚擦了一遍。殡葬服务的几个男人上前,用棉花封住老太太的七窍。这不封还好,一封上,老太太实打实就成具了尸体。
刚才,人刚走,尸骨未寒的,大家还有种错觉,其人尚在,只是熟睡而已。可现在一封七窍,白花花的棉花堵在那,那种绞心的感觉,简直无法言说。
别说家里女眷了,就连大男人都哭得泣不成声。我这人太感性,最看不得这样生离死别。虽然老太太跟我没太大关系,可看到如此场面,铁石心肠都的动心。
我担心李扬,刚想对他说节哀顺变。可一看到他,愣了。他眼圈也红,可并没有掉泪,表情十分冷静,一脸严肃,不知在思考什么。
我碰碰他:“你怎么不哭?”
“为什么要哭?”他反问我:“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人生就像是一班公共汽车,有人到站下车了,有人上车了继续这段旅程。其他人都在车上等着下车的那天。你怎么知道,下车的人就会就此终结呢?或许,下车,也就是死亡,是另外一种生命形式的开始。你是到过阴间的,这些事看不明白?我倒觉得,死对于姥姥来说,是一种解脱。死前受了那么大的罪,我看得都心痛,人走了,解脱了,不在为肉身所累。回归到婴儿一般宁静的熟睡状态,这是好事。”
我摇摇头:“你小子真他妈冷酷。”
李扬道:“说是那么说,其实我心里也不得劲。我是姥姥从小看大的,俺们娘俩这关系就不能用语言来形容。我不心疼?我心里疼得要命!这不是去哪旅行,或者到国外定居,一走几十年总归还有回来的那天。这是死亡啊,这辈子就算完事了,再也见不着了。可哭有什么用?反而让死者的亡魂有了一份前生未了的牵挂,她走得也不安生。对不?”
“你说的都对。”我叹口气:“可是,毕竟人不是冷冰冰的机器,人是感情的动物,活得太理性,跟哲学家似的,就少了许多人味。你也说过,敢爱敢恨才是佛陀境界。”
我们正说着,从外面进来两个殡葬服务公司的工作人员,一头一尾抬着一具棺材。
这棺材一抬进来,老舅跟让火撩屁股一样,怪叫一声。
大舅喝道:“你怎么了?四五十岁人了,一点稳当劲没有!”
老舅表情像是见了鬼,指着棺材,磕磕巴巴:“这……这棺材我见过……守夜的那天晚上,我梦见四个打黑伞的人从走廊那边过来,抬着一具红红的、又窄又小的棺材。和……这个,一模一样。”
众人面面相觑,刚才气氛还极尽忧伤,这会儿多了几分阴森的冷意。人鬼殊途,阴阳相隔,冷静下来之后就是对死亡和黑暗的恐惧了。
大舅摆摆手,叹口气:“这都是预兆啊。等妈头七那天,得请点道士和尚什么的,给妈超超度。”
工作人员把棺材盖打开,让家属们再看老太太一眼。然后把穿着利利索索寿衣的老人家,抬进棺材里。
第十八章 鬼才
看书窝网阴间到底是什么 我快跑几步过去,喊:“田师傅。”
老田头看见是我,有些尴尬:“小刘啊。你看我没想要钱,可他们家硬往我兜里塞。要不你帮我还回去?”说着,磨磨蹭蹭掏兜,钱就是没摸出来,眼巴巴看着我。
我嘿嘿笑:“我才不管那些事呢。咱们老相识,你老怎么挣钱那是你的能耐。我不是那种讨厌的人。”
老田头拍拍我的肩:“行,小子,有出息。我老田看人一向不差,你小子以后肯定能混出个人样。”夸我两句,急匆匆上车要走。
我赶忙拦住他:“田师傅,要不你坐我们车一起过去?我还有点事想问问你。”
老田头就跟狐狸一样,一下惊疑起来,咳嗽一声:“那就不用了,别麻烦丧户了。”
我拉着他的胳膊,冲着李扬一使眼色。我和李扬搭档那么长时间,这点默契还是有的,他也过来拉老田头:“田师傅,走吧走吧,不会让你吃亏的。”说着,往老田头手里塞了一百元红钞。
老田头啥都不怕,就怕看钱,一见钱就走不动道。他叹口气:“你们两个小鬼,能有个鸟事啊。也罢,我跟他们打个招呼。”他和车上几个人简单交待一句,说是自己走。然后跟在我们后面,一起上了李扬的车。
到了车上,就我们仨人。我们三个都是烟枪,也没急着开车,而是摇下车窗,一人叼根烟,大抽特抽。
我直接开门见山:“田师傅,你跟我掏个实底,老太太脚上那双鞋到底是什么来路?”
老田头大口抽着烟,没有说话。冷风吹动烟雾扑面,他一张老脸在明亮的烟头中显得闪烁不定。
李扬道:“田师傅,我们不是为了追究什么责任,也不想拆台打假,你尽可以放心。要是能那么干,我们早就干了,也不至于等到现在咱们私下里沟通,对不?”
老田头磕磕烟灰,像是下定决心:“说实话,那双鞋确实有锁魂之能。”
我和李扬对视一眼,老田头继续道:“这种绣花鞋我在很久以前见到过。那是个乡下老太太,死的时候就穿了这样一双鞋。乡下农村都有一些很古怪的规矩,不知为什么,那家人格外讲究老人死的时辰,所以他们找了阴阳先生,花很多钱买来一双绣花鞋,名为锁魂鞋。能够把人的魂魄锁在身体里,到日子的时候不能被鬼差领走。”
李扬问:“那么锁魂鞋像不像你说的,如同监狱一样,把人的魂锁在里面?”
老田头呵呵笑:“夸张了一点。实际怎么样,不好说。”这老头说话一半藏一半,小心翼翼,特别隐晦。
我说:“田师傅啊,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一个准话,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