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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把上官敏华甩进藤椅里。扔给她一本折子,他自己走回原位,冷冰冰地盯着她的手。
上官敏华打开折子,不出所料,正是被朝野内外诽议的农事新策十条。十策中地禁令如禁狎妓,禁蓄奴等她很熟,因为它们就是任良娣从她书案上拿走的上疏,也是她准备好让人上钩地东西。
但,周承熙的折子上写的农事新策十条,显然经过扩展,他们结合大周实际情况,加入了更多的内容,比如在农令时节,禁止官府或者地主豪绅征用工匠;禁止妓院堵场等场所开设,鼓励所有人都种地,为农民减免赋税;为了更多人去开垦荒地,还出台奖励细则。
有些地方不可避免地触及到大地主大富豪的利益,比如按地按财缴税;不合理地也有,这新策十条细化到去无聊地规定男子娶妻的数目;最不为人接受的便是私逛青楼者,处腐刑。
虽说重典之下才有威严,但逛妓院就处腐刑,这简直就是在和整个男权社会为敌嘛。
求成过切也不是这样做事的。
上官敏华如何也想不通,这么聪明一个人,竟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尽管类似这样的错误周承熙犯得越多,于她的计划越有利就是。
“看完了?”
上官敏华点点头,周承熙便问她哪里不好。上官敏华举着薄折,唇角含笑,道:“殿下不必妄自菲薄,这新策十律总体说来,瑕不掩瑜。”周承熙一拍桌子,喝道:“本太子听够那些阿谀奉承的话,今日来我未带剑,你该明白,最好不要再惹我生气!”
上官敏华抬头看他,故意问道:“真要听实话?”
周承熙冷嗖嗖地瞪了她一眼,她指着折子上最明显的一条错误,问道:“什么叫做纳妾要缴税?”
对方白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那种女人既不会种粮,又不能报效国家,自然该缴税,官府用那些白米白面白白养活她不成?哼,不会种地的统统要交税!”
上官敏华又气又好笑,讽刺道:“说得真是太有理了。她们不事生产,只会床上功夫取悦男人,生完儿子便可弃之,于国库确实无益。照此理,太子殿下实该向皇帝陛下收税,毕竟三千宫娥地纳妾税可是大周头份税金,收了它,国库十年都不空。”
周承熙脸一变,忽然转过弯来似地震动。上官敏华微微摇头,周承熙把折子抢回去,把纳妾缴税一条涂去,再扔回给她,让她继续挑毛病。
上官敏华似笑非笑,回视道:“有些事,还是要殿下自己想通,旁人多说也无用。”
周承熙当真低头细索,上官敏华半摇着小扇,赏起夜景。月色清迷,院中那株海棠孤伶伶立于冷风中,不见半分秋叶。
“你是要我善待那些无用之人,如妓女赌棍老人?父皇曾训我刻薄寡恩,指的就是这一点?”
周承熙既迷惑又矛盾,在自己的认知与世人地规则之间动摇。
自己竟变成这人的人生导师,真是荒诞得可笑。她有些平谈地提点道:“也没有这般严重,只是提醒你。若要君临天下,不能单靠酷刑治理国家。”
“这个我知道,还有呢?”
接口接得这般快。哪里是真正明白。上官敏华摇摇头,直接举例教育道:“如偷人妻者。女子浸猪笼,男子处腐刑便有些重”
周承熙像是想到什么难堪地事,他声严力急,怒吼道:“本太子禁狎妓令,竟有人以身试法。我没治他们五马分尸处极刑就属格外开恩!问题不在这里,那些老不死斥我行事有悖祖宗之法,你说说,具体是哪条哪款?”
上官敏华不动声色,任由这个被戴了绿帽子地男人吼出压抑许久的怒火。
“我问你话,你竟敢想别地事,找抽是不是?”三句话不到,又露出残暴嗜杀的本性。
上官敏华放弃说教,冷冰冰地回道:“你自己都说处腐刑是法外施恩。纳妾缴税也不是什么很严重地事,这些足以说明你的新策没有重大失误。为什么这么好的案子会被否决?为什么你一代天骄要被软禁在太子府里任那个样样不如你的二皇子贱踏你的心血?为什么你满腔为大周天着想还是被人全盘否定?你我都清楚问题根结在什么地方!”
“你说得没有错,你和我都很清楚问题地根结在什么地方。”周承熙周身充斥着阴冷的寒气。目望皇宫的方向,低喃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步之差,便身不由己!”
计划如此顺利。顺利得都让上官敏只能干瞪眼。她只好自我开导,幸好这是一个无法用人类文明的智慧语言沟通的野人。
周承熙走后,如意吉祥两人面带笑容,从暗处走出来,跪伏在上官敏华前,提前预祝她大功告成,上官府大仇可报。
吉祥笑道:“小姐真是神机妙算,能把太子妃失贞一事算进新策弊端之中。太子竟是丝毫不察,还按小姐心意定了规矩,无端端惹了一身骚,连大师爷也夸小姐之谋青出于蓝!”
上官敏华摇首,道:“你们不懂,他很快就会想明白是中了计。”
两个暗侍纷纷劝她立即撤离。上官敏华又摇头,回道:“大可不必,如今他身处十面埋伏之境,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除非他舍得这东宫之位!太子殿下,你说是也不是?”
如意吉祥吃惊,猛地回头,真见周承熙满身肃杀,冷冷而笑,抚掌道:“是极,上官良娣真是天姿聪慧,连本王的反应都算在其中!”
上官敏华侧过身,两个针锋相对的年轻人又一次冷冷相对。
如意吉祥摆出防御挡在少女之前,周承熙手一扬,刀风闪过,上官敏华只觉左际垂鬓断裂。两个暗卫倒抽一口气,可见周承熙手上功夫不弱于绝顶高手。周承熙微微而笑,笑意未达眼底,他举起两根手指,中间夹着一片枯叶,瞄准上官敏华的眉心,问道:“你这般聪明,倒是说说,本王接下去该如何做才能去掉所有烦恼?”
上官敏华似无所觉生命之危,依旧是平淡的语气,就像两人是在讨论明天晚膳吃什么一样淡然。她回道:“我若是你,便去请中山郡王出山。周承熙双指一勾,半片枯叶插进院墙之中,于无星地夜色中回过头,轻声道:“你这般聪明,样样都想到我肚子里头去,我怎么舍得杀你呢?我还要留着你好好玩玩呢,我的良娣娘娘!”
说完,猛地大笑,转身就走。
隔日,如意吉祥还有章潮生那边都传来不好的消息:中山郡王地亲兵昨夜子时驻扎于西山之脚。
“小姐,太子城府如此深沉,大师爷意思是请小姐先退,复仇一事再从长计议。”
上官敏华不惊不动,道:“别把他想得太厉害,他最聪明也只是将计就计。转告大师爷,一定要拿下北衙禁军!有它在手,日后太子也不能奈何我等。”
“大师爷也是这个意思。”两人相看一眼,才问道,“大少爷担心南衙这边出问题。”
上官敏华冷冷挥斥:“国师大人自有思量,届时他如何做,非人力所能为,叫大公子少动些歪肠子,还是多想想事成之后,以何营生当家立命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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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8章〖俱往〗
继软禁之令后,皇帝又盘剥了周承熙来之不易的东宫六卫统领权。
人人议论,大周要换储君。
是时势所迫,亦是有心人的算计,为保太子之位也为保自己性命,周承熙与中山郡王达成逼宫协议。
确信中山郡王所属的军团驻近大都郊区三百里时,章潮生安排了一次会面。他说:“敏华小姐,中山郡王与太子协议,他日事成,中山郡主长女须居甘泉正宫。我等此举是为他人做嫁,不若退。”
上官敏华沉吟,道:“大师爷,你我皆知,此前流言所为何往。即便我有心欲取正宫之位,眼下也保不住,不若先以予之。”
“此话怎讲?”
“大师爷,帝皇君侧容不得猛虎。昔晋山王势头何其猛也,也为圣上施计所破。这中山郡王韬光养晦多年,我辈何必与其硬碰硬。还不如借太子爷之手除之。”
章潮生眸中精光一闪,颔首称是。两人又商量一番,决意将上官诚埋下的暗棋全部取出,把中山郡王的人换进大都内,暗中扶持周承熙谋逆。
二皇子派也不甘寂寞,积极奔走各方,四处收集民意,游说大臣给皇帝上书废周承熙太子位。大都势力暗潮涌动,风云翻滚,这个新年过得极为不凡。
农历十二月初,江惠妃念及上官敏华年幼失怙,在太子府孤伶无人照管,向皇帝讨了旨意叫她进宫陪那些个妃子过年。
上官敏华心中虽奇,也未想过逃跑。她抱了檀琴,便去了宫里。住的还是旧日的延庆宫。偶尔奉旨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