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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敏华眼眉微抬,轻瞟那宫装少妇,不过二八模样,身段轻盈,威严气势中略带少女的羞怯。这女子身份她约摸有数:新嫁于上官舍地公主妻周承旋。除这外嫁于上官氏的少女之外,这宫里也无人会照拂她半分。
玲珑亦道:“国师大人,请告知小姐所中之毒。奴不才,亦晓以牙还牙。”
秦关月收了金针等器具,淡淡地望玲珑一眼,道:“前者藏娇,后者蚀骨。”
周承旋惊得脸色刷白,浑身如筛糠,她地唇微微动了动,终究没有说话。玲珑难掩激愤,吼道:“藏娇,竟是藏娇,如此狠毒,七皇子真正恶鬼转世!”
藏娇,慢性剧毒,白色粉末,化酒如桃花般娇艳。服食此药者,容貌身材则保留在服药那一刻。取意源自金屋藏娇一说,据说,此毒由汉帝亲制,专供女子服用,意令一方佳人永葆娇艳之美。
如果可能,玲珑会抱着上官敏华大哭大骂,哭后者悲惨的遭遇,骂歹人恶毒的心肠。
听完藏娇的药性与典故,上官敏华仍是眉波不兴,好似身中藏娇者不是自己。周承旋盈盈落泪,扯着花帕,替人开脱,道:“熙皇弟这样做,定是为着保护敏儿。是真的,古籍载有:服食藏娇者,百毒莫侵。”
“所以,小姐没被蚀骨毒死,难道我们还要感激那个混世魔王不成?”玲珑暴走,举拳狂舞,怒愤难平。
上官敏华转过眼,见这位五公主神情纯净,眼神干净,肌肤雪白,好一副惹人怜惜地小白兔模样。她心下了然,难怪会被上官氏编出的忠君爱国故事骗到手,太纯净,完全不似宫中人。
“不,不是这样的,熙皇弟只是性子顽劣,他心地很好。”周承旋显然少不更事,被玲珑一逼将,完全没了公主气势,她委屈得只能拉秦关月作证,眼泪汪汪道:“夫子,敏儿未受蚀骨之毒便是实证,夫子,夫子,您说,旋儿说得可对?”
秦关月取了白巾,擦净手后,微微笑道:“五公主殿下,上官夫人该等急了。”
周承旋愣住,未干的泪痕还沾在小脸上,湿漉漉的小鹿般大眼瞪得圆溜溜地,随即如急惊风般冲出去,还带着隐隐地哭腔:“夫君,旋儿不是故意的。”
秦关月摇首,让玲珑不要打扰病人休息。玲珑退出后,他转过身,为上官敏华拉好被子,又伸手背探她的额角热度,见她不肯入睡,问道:“敏华做何想?”
“无法想。”上官敏华轻声道,“还请夫子打敏华一个耳括子。”
秦关月不能理解,也不会照办。他劝她多睡一些,毒素虽去,却也伤身。
稍歇数日,上官敏华既已痊愈。玲珑也把消息打听到,蚀骨毒案共夺走后妃性命一十二。三妃中毒程度不一,医正们用好药日夜吊着她们的命。荣福宫的主子白太妃则元气大伤,她中毒不深,偏心鬼作祟。听说荣福宫夜夜通火,仍是夜夜惊惧,动辄处置侍者,宫中冤魂又添数条。
这当中,最严重地莫过于上官雪华。
中毒之时,她正在做月子,医正们费了五支千年人参才将这位新任的贤妃救回来,说过冬才能将余毒全部清净。
上官敏华不动声色地问道:“哦,那下毒之人可曾找到?”
第067章〖白雪〗
恰逢其时,白太妃遣人请上官敏华荣福宫走一趟。玲珑神色复杂,抿唇不答未尽之语。踏进宫门之前,玲珑似是不忍,低低道:“莫出头。”上官敏华微觉诧异,望过去玲珑又转开眼,不敢看她以避开她的询问。
上官敏华轻皱眉,抖了抖袖子,暗自琢磨个中缘由。她也未曾往自己身上想,倒是想那些人晦气未净又要用什么法子来折腾于她。宫人唱喏罢,上官敏华半拎起多层重锦织就的花钗礼衣下摆,低眉顺眼,一步步走进这真正的宫斗之所。
白太妃当中坐,神色古怪,隐含怨恨之意,待她跪下行礼,上位者的神情愈发怪异,还有浓浓的杀意。上官敏华抬眼微微笑,太妃又缓和了神色,让人给她看座。上官敏华镇静地坐下,面向众位嫔妃,她未曾扫视众妃,倒是垂首间那些怨意的打量让她讽笑。
当日,这荣福宫千娇百媚左右争奇斗艳,如春光灿烂;今日,张张娇艳的明媚面染上病重的苍青色,繁花凋零饱受残冬寒风摧残,委实让人唏嘘叹息。
忽地,窗外传来老宫人的怒喝声:“招是不招?”
被打者也是硬气,未曾出声。老宫人命继续鞭打那个下毒者,上官敏华这才知悉今日一会,为的是那日发生在荣福宫的毒案。门外传来阵阵鞭笞与棒打声,她心中奇怪,怎地不是交于刑部,或者如后世所说的宗室发落?
白太妃重整了神色,拿起茶盏,轻吹一气。要给各宫赏那福禄寿禧的玉环。她道众人皆受罪,带上宝物有助平心静气。众人拜谢,白太妃有意为上官敏华亲系玉环。转过脸来,问道:“敏丫头身子可利索了?”
上官敏华屈膝行礼答曰:“谢太妃娘娘挂怀。敏儿身子安好。”
话音刚落,席中即有人嗤笑,阴阳怪气地骂道:“能不好么?蚀骨全进了咱的肚里。”
“哪像咱们几个苦命地,生生疼了几天几夜,还不知这毒是否除净。”
“太妃娘娘真是慈悲。”
人人说那使毒之人心思毒辣。竟是要活活疼死宫中各家贵人;妃嫔们搭腔寻常人哪里如此泯灭良知,必有妖孽作祟。
今日一会,人人话里有话,句句带刺,上官敏华若还听不出来,那她也白吃数十载的米饭。只是这种后宫女子琐事,非但无趣,让她心生厌烦,几乎都忍不住心中那股子妖娆之气反讽回去。
但听白太妃呔了一声。微带怒气掌拍茶几子,道:“休得妄言。”
嫔妃们一凛,又安静地低伏不语。
上官敏华静观今日之戏文。也是这白太妃先说流年不利才有这等祸事。死了哪些个人,又历数那些女子生时多么可人知。她地皇家媳妇们或神情哀凄。或举帕拭泪,道太妃娘娘有三清真人照拂。必定洪福齐天。
白太妃似有感触,有意无意瞟向少女方向,道:“你们呐,若是心里受了委屈,与哀家明说便是,哀家必会做主,万万不可造那杀孽。”
老宫人应声踏入宫门,跪倒回禀:“禀太妃娘娘,那贱人仍是坚持,说他受七少皇子妃之命。”
“大胆!”白太妃怒极拍桌,震得那玉桌上茶碗哐当响,足见其之惊。
上官敏华起初没听懂七少皇子妃说的便是她自己,待众人把幕后主使这个屎盆子全扣于她头上,她才缓缓抬起头,慢腾腾地问道:“我、做、的?”
“若非汝,何以不见汝身之蚀骨?”
“真正是妖孽,如此孽障还能大笑如斯!”
“可不是,那日吐血不到一日便蹦达得欢,连装样子都不愿呢。”
上官敏华这辈子碰上地最荒唐的事莫过于此,莫说集体毒发那日是身单力薄地她首次见到诸位嫔妃,便是荣福宫那戒备森严的御膳房,又哪里是说让人投毒便投的。
这赃栽得如此“有水准”,莫道她笑不能言,笑不起身。
须臾,她收住笑。转过身,面对白太妃。这位目前后宫的最高掌权者,眼神似千年寒冰,那杀意从慈眉善目下澎湃涌出,尽管只在那一刻。
白太妃一脸慈爱,道她本人绝不会相信这种荒诞不经的谎言;但又问她要解释,何以蚀骨之毒未蚀其骨。
既不能提及秦关月地名讳,又不好讲围绕于藏娇之上那虚无飘渺的传说。上官敏华轻启唇,道:“太妃娘娘,何不让敏华与那受命于人的投毒者面面对质,也好说个明白?”
老宫人见白太妃答应,挥手叫人把那受刑者提进来。上官敏华微微退后两步,解下披帛叫身边一名随侍的素衣宫女披好,又借手把皇子妃的头饰都加于她身。做完这一切,那受刑者也被扔进这多堂会审之地。
老宫人照她吩咐,再三问受刑者那装扮过的宫女可就是他口中的指使者。
“哪来的丑物,敢替吾主真身!”
这人认得贵为礼部尚书府三小姐的相貌。
那便是这内宫之人无疑,能潜伏于荣福宫深处,并在关键时刻整得白太妃灰头土脸地,除了那人还有谁。
上官敏华心中一动,精神不由得注意起来。那人周身血肉模糊,内腑破裂且失禁之虞,不少女子憎恶掩上口鼻;待此人抬起头来,亦是满头血污,只闻得他咭咭惨笑,喃喃说着对不起主子之类的话。
她阴阴地笑起来,自她落入此处红尘,日日戴那面具,宛若圈禁,饶是再好的忍耐也压不住本性。今日不发作,倒是对己身不起了。
这个人口中地主子是哪一位,她心中早已算得明明白白。
上官敏华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