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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略显狼狈地接住,疑惑地等着李然解释。
“跌打药酒,肩上的淤青红肿擦擦会好很多。”李然随意说着,问,“如何?明日可还来?”
邹衍晃了晃手里的瓶子,对她露出笑容:“自然。”
历来雪中送炭少,锦上添花多,在她如此困窘的时候,李然向她伸出了援手,不管她出于什么动机,邹衍对她都只有感激。
告别李然,邹衍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回了家。
虽然癞邹儿在码头扛活的事很快就会被人知道,但在事情未暴露前,她不想老爹太过担心。这种重体力活开头几天肯定比较难熬,等最困难的日子过去,事后老爹即使知道了,也不会太过心疼。不过,心素那里,恐怕是瞒不过去的。不说两人同床共枕,单就抹药酒这事,可能都得麻烦他。
饭桌上,邹衍心不在焉地听着邹老爹唠叨最新听来得爆炸性好消息,说是半月后,冯家长子要公开抛绣球招亲,凡是年龄相仿、未娶夫郎的女人,无论贫富地位均可参与。老爹话里话外都是让她好好考虑、莫要错过机会的意思。
邹衍既没有赞同,也没有反驳,只是适时给说得口沫横飞的老爹夹几筷子菜,眼角余光中瞥见身旁一贯默不吭声的男人将脸埋入碗中,似乎比往日更加沉默……
“爹,我有些累了,先回房。”邹衍看吃得差不多了,便搁下碗站起身,对刑心素道,“心素,过来帮我捶会儿肩。”
这是她第一次当着其他人的面这样喊他,刑心素捧着碗的手微微一抖,不由得抬头去看她。
一灯如豆,邹衍的面目并不清晰,男人却无端觉得那人的目光该是暖的,充满着理解与抚慰之意。
“衍儿……”吃惊的并不止刑心素一人,邹老爹喃喃开口,他从未听过自己的女儿对谁用如此温和的口吻说过话,更何况,虽说衍儿从头到尾没有反对过一句去参加“抛绣球招亲”,但就是刚才,他怎么觉得衍儿已经隐约表明了拒绝的态度?
——难道……自己的女儿真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
邹老爹凝眉思索,也没去管先行回房的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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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里,刑心素点上油灯,走向已半褪衣物的邹衍。
“妻主……?”他疑惑地低喊一声,不明白捶个肩膀而已,为什么要脱衣服?
“呵呵,过来。”邹衍见他一副惊疑不定的样子,慌乱的眼神就像一只受惊的可爱仓鼠,不由轻笑出声,道,“你想哪去了。这个给你,替我擦一下。”
她将瓶子递给他,松手时无意中碰到了他的指尖。
他很细微地颤了颤,但立刻镇定下来,稳稳地接过后,问道:“是什么?”
“药酒。记得替我跟爹保密。”邹衍肿得高高的青紫肩膀露出来,在昏暗油灯地映照下,泛出一种透亮的光泽。
“天!这是……”刑心素轻轻地倒吸一口冷气,怎么看都不像是打架留下的伤痕。
“没什么。有个朋友介绍我去码头搬几天货,可能刚开始还不太习惯。心素,能替我揉散淤痕吗?”
“……好。”刑心素顿了顿,拔开瓶塞,倒出药酒,凑上前仔细地揉了起来。
昏黄的油灯给这间小小的卧室镀上了一层柔暗的光线,邹衍忍着痛,面容扭曲地看两人倒映在墙壁上贴得很近的影子。
药力一点点渗透化开,刑心素的鼻尖开始渗出点点晶莹汗珠……
“其实,冯家的事我今天下午就听码头的人说过了。”当疼痛趋缓时,邹衍低声道。
刑心素的手停了一瞬,没有说话,只更用力地擦下去。
“可以了。”邹衍握住他的手背拿下他的手,然后很自然地放开,转身面向他,“我知道,若我现在跟你说我只想和你、爹三个人好好生活下去,你一定不肯信。那么,没关系,你该知道我对冯家殊无好感,又如何会去娶什么冯家长子。更何况,你是我明媒正娶回来的夫郎,即是说,我早就是有家室的人了,连去参与招亲的资格也没有,所以你就更不用担心了!”
“妻主,心素并非,并非……”刑心素有些慌乱地无力辩解着。
“是,你没有担心。只是快把我肩膀上的一层皮搓下来而已。”邹衍调侃地笑了笑,眼看着刑心素双颊上染上片片浅淡的羞窘晕红,嘴角上扬,眉眼弯弯,笑意却没有到达眼底。
——她不要他成天担忧着会不会被休,却希望他会有担心自己的妻主会不会被别人觊觎或者抢夺的一天。
前者求的是能保护自己的名分,后者在乎的则是她这个人。
——糟糕!对于他,她似乎开始有些贪心了……
怀着点未知的忐忑与隐秘的喜悦,邹衍淡淡道:“至于爹的话,心素,你不必放在心上。你是我的夫郎,这一点不会有变。”
刑心素眉梢一跳,下意识地垂下的眼眸咬住薄唇,灯火闪烁跳跃里,表情越发地模糊不清。
十八
码头,不仅是人流货物的集散地,也是各路消息的集散地。
邹衍干了两天,充分见识到广大劳动人民群众对于八卦事业的强烈热爱与支持。从周家的傻女儿居然能娶到豆腐铺的俊小子,到邻城的王员外一夜之间被人砍掉头颅死状凄惨……自然,议论地最热烈的还是冯家长子下月初五招亲一事。
听说那冯家公子从小体弱多病,其父担心他早夭,在男孩很小的时候便送到另一处别庄专心静养,一眨眼,十多年过去了,冯家公子除了在主夫仙逝时回来过一次外,竟再没有一人得见其真容。如今突然放出风声,说要绣球招亲,而且门槛放得如此之低,让人不得不猜测那冯家公子是否丑如无盐,否则又怎会用这种方法招纳妻主。
不过冯家家底丰厚,想必陪嫁物品一定相当可观,即便那冯家公子果真丑得无法见人,许多人还是纷纷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就在这群情高涨、多数人摩拳擦掌静待初五日子来临的情况下,有两个人的平静便显得异常显眼。
“怎么,对冯家的大公子没兴趣?”李然仰头喝了一大口水,用袖子抹了下嘴角。
“你忘了,我早已娶夫?”邹衍甩着衣袖扇凤,头上的汗滴不住地滚下来,“倒是你,听说你还是孤家寡人,怎么就一点不动心?”
李然摇摇头,一时沉寂下来,刚毅的侧脸居然透出几分落寞之意。
——情之一字,最为伤人。看来,就连洒脱磊落如李然也是避不了的。
邹衍便也不再开口,心思转到今晚收工后定要记得去药铺一趟,心素手上的冻疮已经红肿开裂,难为他整天还能跟没事儿人一样做这做那。
“对了,邹衍。”李然从沉思中醒过神来,又是一副沉稳如山、不动声色的样子,那短暂的脆弱仿佛是人的错觉。
“嗯?”
“秦姨说要请你吃顿便饭赔罪。”
“秦姨?赔罪?什么意思?”
“你不认识秦姨?”
邹衍摇头。
“秦罗贵在云梦茶楼说了三十几年的书,没想到风来镇还有不认识她的。”李然似乎觉得有些好笑,又似乎有些诧异,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愉快地挑了挑眉,“就是那天吐了你一身的妇人,她觉得很过意不去。”
“这就不用了,你上次已经赔了我的衣服钱。”
“就我个人来说,还是建议你去一趟。这不单是因为我答应秦姨会把你带去,另一方面,邹衍,你够努力也肯吃苦,但却不适合搬运这份差事。”李然中肯地评价。邹衍身体的灵活性和柔韧性值得一夸,但体力和负重力就……这是先天身体素质的局限,不是靠意志和努力便能克服的。她如何看不出邹衍这几天是在咬着强撑,好几次都差点被压趴下,长此以往,肯定是行不通的。
“……”邹衍皱起眉,心里知道李然是对的。肩膀处本来还钻心的疼痛已经感觉不到了,半边身子麻木,现在连举个手都非常困难,脸上的疲态和身体的劳累遮都遮不住,邹老爹已经好几次要揪着她去看大夫,“那与我去不去吃饭有什么关联?”
“你真的不明白?”李然瞥她一眼,不喜欢邹衍和她兜圈子。
“抱歉。”邹衍低头,苦笑着道,“我只是不想给人添麻烦而已。”那些混混们并没有放过她,只是码头上运货的人大多身强力壮,加上李然又是比较吃得开的人,投鼠忌器,因此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