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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为,有她在的地方,会是玉儿最想要奔去的地方。却不料,眼前这个与记忆中一般无二的玉儿只是平静地甩开她的手,然后嗤笑一声,道:“不过是以前的玩笑话,公主居然当真?玉儿虽然不愿这样对待公主,但既然想法不同,还不如谁也不要管谁,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自过我的独木桥,以后无论谁出了事,都与对方无半点关联!”
“玉儿……”凤鸳浑身冰冷,她不甘心就这样放任玉儿走下去,因为她知道,一旦踏上了权谋之路,哪怕只走了一步,也再难回到最初的地方了。
“公主,你走吧,我还有事情,不送了。”
玉儿转身将房门打开,冷冷地看着凤鸳,那目光就像刀子径直插进她的胸口,疼得她不能呼吸,但她终于明白,在一场仇恨里,无论这个人原本是什么摸样,到最后都会变成一个陌生的自己。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若干年后的自己,当那个男人再次站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她也变了,她变成了另外一个连自己都不认识的自己,她爱,她恨,她笑,她痴,她为爱疯癫,她为恨纠缠,到最后,生生死死之间,胸腔里再无可以像今日这般会痛会伤的心了。
她走在重重宫阙雕梁画栋之间,细碎的眼泪被风吹去,剩下冰凉冰凉的泪痕,脑海里回想着与玉儿一路走来的种种往事,如斯清晰,恍若昨天。
“有公主在的地方,就是玉儿的家。”
“我若不嫁,便一生陪着公主,晨起梳头,入寝同眠,闲时小舟相伴,雨中卧看睡莲,再在门前栽一株公主最喜欢的凤凰树,每每花开,红艳如火。”
“若有来生,玉儿还要做公主的丫鬟,还能日日与公主相伴,和公主一同随时间改变容颜,直至白发苍苍满脸皱纹,而我还是公主的那个玉儿,公主也还是玉儿的那个公主。”
夕阳西下,红霞如血,染遍天边。
凤鸳一边走,一边痴痴地笑着,眼泪又随着笑声悄然滑落,在干燥的地面上留下两行泪迹。
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黑衣男子就像是一个安静的影子,没有了往日的霸气与威严,只有平静而收敛的气息,他瞧了瞧前面女子留下的眼泪,幽深的眼里涌上一丝疼惜。
VIP章节 037 中秋前夜
乌黑的秀发被手巧的碎锦一层一层地盘起,嫣红的流苏布簪嵌在层叠发髻当中,几缕长发从脑后的头饰下面倾泻而下,披散在雪白的脖颈之上,更衬得佳人娇俏而灵动。
凤鸳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妆容精致的自己,突然觉得有些陌生,数日以来低落的心情并未因这富贵华美而有所改变。
自那一日和玉儿相见后已过半月,这半月里,她几乎一刻不闲地将自己投入到学习与练习当中,她以为只要忙碌,就能够将这份苦闷忘于脑后,可只要她稍一松懈,便能够想起玉儿来。
她真的和玉儿相伴太久太久了,久到这日常所闻所见所用之物都与这个人有关。
玉儿为她沏过的茶,玉儿喜欢的花儿,玉儿爱穿的颜色,玉儿曾说过的话。
每时每刻,总有这样的事物在残酷地提醒着她与玉儿的点滴回忆,她也曾去找过玉儿,但玉儿似乎并没有反悔的意思,自然不会与她相见。
难道这辈子,她和玉儿就这么分道扬镳了?
想到这,凤鸳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鸳儿,明儿个就是中秋了,你怎么还是愁眉苦脸的?你瞧瞧这镜子里的小美人儿,明日定会冠压群芳,让夜宫主刮目相看!哈哈。”
碎锦一边说一边比划着动作,就好像说的是她自己似的。
凤鸳被她逗笑,“看给你高兴的,听说历年的中秋夜宴上都有近百女子待选入宫,而最后选出来的不过二三尔尔,我才入浮世宫三月有余,和其他人相比定有许多不足,所以这结果未必可知,我们可不要高兴得太早了。”
“鸳儿,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啊,你虽然来得晚,但打你来之前,我可从来没听说有哪个人是夜宫主亲点的人选,更何况有月主子、叶领卫、林大夫的帮衬,嘿,我们鸳儿肯定能轻松取胜!”
凤鸳弯唇一笑,微微点头,可心里却觉得此事并非如此绝对,一是正因为自己是夜宫主挑出来的人选,他对她的要求定要比旁人高出不少,二是因为自己刚出皇宫不久,容貌并未有多大变化,恐怕宫中有人能够认出自己,她自己都想到了这点,夜宫主不可能没有想到,更不可能随随便便冒这个险。
夜宫主应是有他自己的打算,她虽然不是完全清楚,但就近期来看,他离开浮世宫的次数越来越多,她猜测,十有**是在安排宣宫朝堂上的事情。
她从见他第一眼开始,就瞧出那双凛然霸气的眼睛里,藏着征服一切的野心。
梳妆过后,凤鸳前往邀月轩寝殿,妖月披着一件大红绒袄斜凭软榻,一见来人方走下软榻,赤脚走在绒毯之上。
肩上的绒袄掉了下来,凤鸳急忙上前拾起再为其披上,苦口婆心似地说着:“天气变凉了,月主子身体不好,可得小心着点。”有时候,她觉得妖月像一个小孩子似的,有点任性,还变着摸样撒娇。
妖月听了这话果真撅了撅朱红的嘴唇,“鸳儿,你怎么越来越唠叨了?若早知这样,我便不和你好了,真是心烦。”
“不是鸳儿唠叨,只是我见月主子总是生病,整日缠绵病榻的,鸳儿也心疼,莫不如平日里注意着些,免去许多疾痛……”
话未说完,妖月媚眼如丝地瞥她一眼,美艳一笑,“好好好,我知道鸳儿是担心我,行了吧?”她牵起凤鸳的双手,转了一圈,“不说这个了,我还没好好看看我的鸳儿变成什么样了呢?”
凤鸳无奈一笑,她看着眼前这个简单而纯粹的女子,怎么也不能和当初那个冰冷而狂傲的女人联系到一起,她总是在想,这世界上是不是所有人都有一张仅供外人观赏和谈论的画皮,而画皮之下那个真正样子,只有懂得自己的人才能分辨。
她被妖月拉到偌大的圆镜之前,镜子里,两个红衣女子相依而立,一个美艳绝代,一个灵动可人,妖月不吝赞美地说着什么,可凤鸳却有些出神,喃问:“月主子,为什么是我?”
如果说只有知己才能看清真实的妖月,那她无疑是没有资格的,对于这个女子的身世背景、相遇前所遭遇的故事她都一无所知。
妖月不解地皱皱眉毛,“鸳儿在说什么?什么为什么是你?”
“鸳儿的这条命是月主子救下的,救命之恩尚且无以为报,而这些日子以来月主子又对鸳儿这么好,鸳儿实在不知怎样报答月主子。只是鸳儿心中一直有个疑问,自入邀月轩以来,鸳儿并未为主子做些什么,主子为何偏爱鸳儿?”
妖月听了这话,脸色竟沉了下来,她走开几步,复转过身来,不咸不淡地说着:“怎么,担心我对你好,是想利用你?”
“鸳……”
凤鸳话未出口,妖月又抢过话去,冷淡地说道:“不过,就算你是这么想的也是应当的。呵,这是哪儿啊?”
她的目光扫过堂皇大殿,“这是浮世宫!浮世宫又是什么地方?是一群被人践踏过的复仇者聚集的地方,所以这里根本没有什么真心,只有踩着别人的尸体不断地往上爬,才有可能从地狱攀登而上,却不想,越往上攀,才越明白过来,他们挤破脑袋想要去的地方,不过是另一片炼狱火海罢了。”
“而你我也不过是这无数攀登者中的一员,所以,就算你以为我是在利用你,也没有错。”
她说的话这么冷,可凤鸳却未觉得有丝毫的委屈,她只是看着那个强作冷酷的女子,觉得一阵心疼。
她没有急着反驳,而是慢慢地走上前去径直捧起她的手,莞尔一笑,“月,以后可不许说这样的话来故意伤我了哦。”
月。
她在叫她的名字。
妖月的心湖骤然翻覆,募地眼睛湿润,有多久,没有人叫过她的名字了?
她并不叫妖月,她只是月而已。
这一晚,邀月轩寝殿依旧是一片阒静,可与以往不同的是,竟有两个女子睡在金丝软褥之上,她们肤白胜雪,她们红衣似火,她们乌黑的头发泼墨一般浸染在金色宣纸之上,像一笔极美的丹青。
至始至终,妖月都没有告诉凤鸳真正的原因,她只是说:“若有一天,你走着走着突然发觉自己变成了另外一个我,你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