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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赫尔木设宴款待聂瑶。聂瑶沐浴完,换了套素衣,肌肤愈发衬得柔润娇嫩,举手投足淡然温雅,在蛮狄人中显得格格不入,在下方陪坐的几名年轻将士看在眼里,不免心生不屑。
酒过三巡,终于有人忍不住了,斟了一大碗公烈酒,来到聂瑶面前,道:「赫赤代表羌月族的勇士们敬王爷一杯,请王爷赏脸。」
聂瑶站起身,拿起桌上的酒杯正待喝,被赫赤一把揪住,将大碗公递上,「用酒盅喝酒,那是娘们做的事,王爷请用碗!」塞外人豪爽粗旷,酒器小至大碗公,大至酒坛,没人像聂瑶文质彬彬的用白玉杯盛酒,还一口口的慢慢品,赫赤看在眼里,十分不耐。
手腕被铁钳般的大手紧扣住,聂瑶皱了下眉,不过还是温声道:「我酒量不好,不敢用碗喝。」
「酒量是练出来的,王爷!」
大碗公抵在眼前,无法退缩,聂瑶只好接过,转手给了在一旁伺候的阿丑,想让他代饮,赫赤火了,冷笑道:「羌月众将士的敬酒王爷却要让外人代饮,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吗?!」
「赫赤,你喝醉了!」赫连和聂瑶同桌,见气氛弄僵,忙站起身,接过那碗酒,道:「我跟王爷不是外人,这碗酒我代他喝了。」
她仰头将酒干下,骤饮烈酒,她脸颊浮出一层红晕,对赫赤道:「酒已饮了,你可以退下了!」
赫赤对赫连一直心存情意,见她生气,不敢多言,却又不甘心就此罢手。早先赫连中意的人是聂璎,聂璎久战沙场,武功卓绝,又长得一表人才,赫赤自愧不如,那份心意也就放下了,可现在却见赫连要跟这个浮夸王爷成亲,还在众人面前如此维护他,一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当下对聂瑶道:「我们常在酒筵时搏力助兴,不如王爷也一起玩玩吧?」
所谓搏力,其实是一种摔跤游戏,塞外壮年男子酒到酣畅时,常以搏击为乐,赫赤见聂瑶身材纤瘦,便想让他当众出丑,好一解愤懑。
聂瑶不懂搏力,但看到赫赤话音刚落,便有数名壮男站起身,来到正中场地,皮氅半解,露出精干胸肌,看那架势像是角力摔跤,忙连连摇手,「在下不通武功,玩不了这游戏,要不让我的随从跟大家玩玩?」
他把阿丑扯到自己身前,见他屡拿随从当挡箭牌,族人们看不过眼,顿时便有嘘声响起,赫赤道:「你看到了,我们羌月族的男人没有临阵脱逃的,你既然要娶我们的公主,就要拿出你的本事来!」
他从来都没想要娶什么羌月公主,这不都是被父王胁迫的嘛,见底下族人吹哨助阵,角斗壮士跃跃欲试,只等赫尔木一声令下,就要将他拉下去狠扁,聂瑶在心里很大逆不道的问候了一下父王,脸上却微笑不改,道:「我真的不会摔跤,认输便是。」
底下嘘声更响,起先倾倒于聂瑶风采的女子们也脸现不屑,塞外游民个个强悍好胜,以输为耻,像聂瑶这种还没出场就认输的男人自然为大家所鄙视,赫赤本来还打算把他拉下去好好教训一顿,没想到他居然自行认输,反倒愣住了。赫连也变了脸色,忙道:「王爷醉了,扶他下去休息。」
不待聂瑶反驳,便强行拉他出帐,出去后走不多远就把他推给了阿丑,拂袖而去,转头看她窈窕身影,聂瑶耸耸肩,「咱们府上所有侍妾加起来也没她一人泼辣。」
回到暖帐,里面火盆燃得正旺,聂瑶烤着火,道:「刚才酒喝得不尽兴,把咱们自己带来的葡萄酒拿出来,再小酌一番。」
「你自己拿去,伺候了你一整天,我累了。」阿丑没理他,自顾在铺着白虎皮的躺椅上坐下,跟着躺下来,很满意地感叹道:「看惯了中原风光,偶尔过过塞外生活也挺不错,这么好的虎皮,中原可是找不到的。」
「喂,你是我的仆人,给我有点儿节制。」
「人前而已,现在……」阿丑一改日间畏缩小心的举止,冲聂瑶勾勾手指头,后者一脸不情愿的走上前,蹲下身替他捶腿。
「我就不明白你啦,好好的脸为什么非要划些刀疤上去?还故意做出一副受尽委屈的跟班模样。」
「博取大家的同情,你不觉得很好玩吗?再说,没有我的丑,哪能体现出你的英俊?」
「哈!」堂而皇之的回答让聂瑶立刻把捶腿改为捶阿丑的肚子,他用不着跟别人比也很俊俏好不好,要是跟这种丑人相比才能显出他的英俊,那他宁可买块豆腐直接撞死算了。
恶行没得以实现,外面传来脚步声,阿丑立刻身子一跃,落在帐篷一角,随手拿了块抹布低头擦拭。聂瑶转过身,见冲进来的是赫虎,小脸儿憋得通红,拳头握紧,瞪大眼睛看他。
「怎么了?」聂瑶走过去摸赫虎的头,被他甩开了,仰头直瞪,半晌才恨恨道:「你,孬种!你说的那些英雄故事都是骗人的!你只会欺负阿丑,我讨厌你!」
赫虎说完,转身就跑,聂瑶恨恨瞪了一眼阿丑,那家伙擦桌椅的动作已停下了,靠在旁边一脸幸灾乐祸的笑。
他欺负阿丑?他才是一直被欺负的那个好不好?没时间去扁阿丑,聂瑶急忙追出去,迎面正碰上赫连,被她拦住,「别追了,小虎一直把你当英雄,可你让他很失望!」
这口吻很像他的狐狸父王,聂瑶苦笑着把赫连迎进帐篷,见她俏脸上乌云密布,若是换作他府上那些侍妾,他会立刻上前说几句好话哄对方开心,不过他知道这位公主是不需要的,她要的可能是把自己按在地上暴揍一顿。
果然,赫连进了房就开始吼:「连应战都不敢,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若是比试诗词歌赋,我早应战了,你明知道刚才赫赤是在故意给我下马威,难道我下场被人揍,你脸上就光彩?」
「诗词歌赋能对敌吗?收起你那些酸玩意儿,在这里,力量就代表一切,从明天起你给我学骑射,下次要是还敢临阵退缩,我切了你的命根子,这种没用的男人不要也罢!」
赫连说完就走,完全不给聂瑶反驳的机会,冷眼看抱着肚子笑倒的阿丑,聂瑶摸摸腹下,苦笑:「没必要这么认真吧?」
赫连不仅认真,而且还非常认真,次日一早就把聂瑶从热乎乎的被窝里拽出来,让他跟自己学射猎,并警告:「记住,这里不是你的瑶王府,想活下来,就要比野草更顽强!」
塞外马匹体高壮硕,性情暴烈,还好赫连给聂瑶备的马驯养已久,倒不难骑,不过拉弩挽弓对他来说就有些吃力,更别说边骑边射。看着他射出去的箭翎离靶心足有一丈远,赫连气急反笑,更坚定了今后要对他严酷训练的决心。
于是,之后几天聂瑶都在水深火热中度过。这天赫连率领族人去狩猎,为免他再丢脸,没带他去,让他总算得以暂脱魔掌。大家走后,他悠哉哉靠在躺椅上,品着从天朝带来的美酒,正为不需晨练感到庆幸时,外面传来呼叫声。
「王爷可在?」
是赫赤的声音,聂瑶擎到唇间的酒盏微微一滞,看到他的窘相,在旁边斟酒的阿丑揶揄道:「王爷,您的好日子到头了。」
「从来到这里,我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聂瑶放下酒盏,随手拿起皮氅披上,走到门口时,忽又回头对阿丑道:「别只顾着玩,做好你该做的事。」
「教训我之前,还是先担心一下你自己吧。」根本没拿聂瑶的话当回事,阿丑笑嘻嘻道。
聂瑶走出帐篷,只见前方草原莽莽,立了数匹骏马,马上之人魁梧彪悍,都是在酒筵上露过面的壮年男子。赫赤立在最前方,看到他,一拱手,道:「王爷这几日一直跟公主苦练射骑,骑术一定增进不少,今日天气不错,不如一起去欣赏一下草原风光?您放心,有我们兄弟随身护驾,一定不会让您有半点儿闪失。」
这话说得好听,却掩不住内里的嘲弄,聂瑶哪里听不出来,看众人个个踌躇满志,不由暗叹了口气。早在酒筵中他就看出赫赤对赫连态度暧昧,大家又都唯赫赤马首是瞻,今日他特意在赫连不在时约自己骑马畅游,想也知道其用心何在。
旁边已有人将一匹枣红骏马牵到聂瑶面前,箭在弦上,他微微一笑,接过马缰,翻身跃上马背。永嵊皇朝无娇子,琴棋骑射乐是皇子们必学之技,聂瑶的马术不差,这几天又被赫连酷练,上马后来回转了两圈,倒骑得有板有眼。
正试着马,忽见赫虎从旁边经过,聂瑶冲他招招手,「小虎,要不要一起骑马玩?」
赫虎本来很喜欢缠聂瑶,不过自见他不战言败,就对他的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