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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安危,青瓦台任何一个弟子即使拼却性命,也在所不惜。”传令的人已经穿透茫茫夜色去了。沈镜花望着红袖招道:“红袖,其实……你不该再加这句话的!”她的目光里分明有无尽的悲凉。
“大龙头,您是不舍得青瓦台弟子的性命么?”红袖招低沉地说,她的神色从来没有如此沉郁过,毕竟她刚刚手刃了自己同门师兄小关。数日之间,同门尽殁。“一切账都要算在惹起这场事端的权相蔡京身上。”她心里仍不明白,这场无端的祸事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起?这个问题,或许只有舒自卷、只有大龙头才能解释清楚。只是,事情已经到了这般地步,舒自卷又闯下滔天大祸,再解释,又如何能解释得清?她们两个此时已经站在青瓦台最高处的摘星楼,俯瞰三十六条瓦子巷里明明灭灭的灯火,沈镜花突然重重地叹了口气道:“红袖,青瓦台就算被毁,最起码那些瓦子巷里的姊妹兄弟还可以入其他门派势力,还可以好好地活下去。但因了你方才那多加的一句话,或许她们便要受伤、便要殒命。一切值得么?”
“是啊,值得么?”红袖招喃喃地重复道。她想起了小关临死时那种悲哀的眼神,也黯然神伤。“值得么?不值得么?谁能告诉我?”一阵凛冽的风吹过来,让摘星楼上的人都是精神一振。“大龙头,您还记得当初瓦子巷是什么景象么?”
沈镜花一笑,“当然记得!”昔日瓦子巷无人管理,到处充满了坑蒙拐骗的混乱局面,也成了官府弹压的焦点。京师里官官相护,最后吃亏的便只有卖笑为生的姊妹兄弟。在青瓦台接手这三十六条瓦子巷之后,跟其余各派势力抗衡,把瓦子巷里的种种弊端一举除尽,使这里变成了一片歌舞升平之地,更成了京师一大奇特景观。“大龙头,如果您这次倒了,即使姊妹兄弟们无碍,可能又要重回到以前受人欺凌的悲惨境地,比受伤、比送命更无法忍受——所以,姊妹兄弟的快活日子是跟大龙头您分不开的。为了您,就算牺牲青瓦台的一切也都值得。”红袖招的话千真万确是发自内心的,而且她相信青瓦台门下每一个有良心的人都会像她这么做的。
“红袖,”沈镜花感动地道,“如果……这一次我跟自卷能够全身而退,我希望你能代替我来掌管青瓦台!”她已经厌了倦了,希望离开一段时间,离开京师里纷纷扰扰的恩恩怨怨。红袖招一怔:“大龙头,您——”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这摘星楼的确令人高处不胜寒,这纷扰的江湖,我已经倦了。红袖,总有一天,你也会倦的。”沈镜花的精神正在消沉下去。红袖招心里忍不住有些着急:“若大龙头以这种心情迎战,则青瓦台未出手便已经败了!难道,天要青瓦台灭亡,才惹出这许多事来?”她还有最后一个强援,那便是温门温凉。她对温凉很有把握,无论自己何时相招,温凉绝对会急速赶到救援。
“这样的人既然真心对我,为何总不开口说出那句话?”她苦笑无语。
七十二旗的人已经无法指望了,沈镜花知道自己可以倚仗的另外一道援兵——京师里的蝶衣堂大龙头容蝶衣尚在模棱两可之间。关键是,舒自卷杀了十九公子,惹怒了天子朝廷。江湖各大势力,谁也不会傻到为了友情去站出来对抗朝廷的地步。所以,秦天罗一道格杀令下,已经等于对各大势力发出了最后通牒:“谁若助舒自卷,便同样以朝廷钦犯对待,格杀勿论,株连九族!”这种情形下,除了青瓦台再没有人愿意跟舒自卷为伍。
“也好!这样也倒战得淋漓痛快,了无牵挂!”沈镜花不肯轻易欠下人情,不愿无辜连累朋友。“至少,自卷没有看错人!无论是自己还是陆青眉,始终坚决地站在他这一边。”想到陆青眉时,沈镜花心里陡然起了一阵异样的感觉,似乎有惺惺相惜之意。她们两人虽为情敌,眼光却同样有独到之处,看上了舒自卷,也甘心为舒自卷牺牲。“待这一劫平安过了,我再不会跟从前一样敌视陆青眉,我们一定要成为最要好的姊妹!”
“大龙头,我想,舒大人该接近青瓦台了!”红袖招自楼下瓦子巷里的灯火变换里陡然发现了情况,她早就对属下弟子作了严密布置,以灯火为号,随时通风报信。
舒自卷真的来了,而且已经跟秦天罗交手。他实在想不通自己为何能惊动了久不思动的铁帽子王?这一战惊险万状而且激烈万状——
他的“碧血照丹青”剑势已经发挥到极致,而秦天罗的熟铜锏变化无穷,深得秦家祖传武功的精髓。秦天罗的脸色也是淡金色,映着熟铜锏挥动时映射出的光芒,整个人沉浸在一片金碧辉煌之中。他的气势已经压制了舒自卷的锐气。“舒大人,你还是放弃抵抗吧!一切,大理寺三堂会审定会还你一个公道!”秦天罗的嗓音沉稳有力。他是河南河北道上第一条好汉,更是名动朝野的护国功臣铁帽子王。此次,皇上差遣他出马办理舒自卷一案,足见对他的重视。
舒自卷已经没有回头的机会,杀了十九公子,无论如何也是死罪,倒不如拼一把,拼个鱼死网破算了。他还在等,等一个人——沈镜花。再见沈镜花一面,即使死了,也不枉他奔向京师这一遭。
何去、何从困住小曲跟老拳;图亭南击退铁胆军师何倚绣;其余京师三千铁甲以及六扇门的精锐将江湖黑道上援助舒自卷的人马全部困住。这一战,若舒自卷不罢手,实在也只能落个剑折人亡的下场。就在这个危急时刻,有个白衣的女子飘飘然自飞檐上急速奔来,飘逸如仙。
秦天罗望见那女子,神色一变,攻势也更急迫,似乎要全力将舒自卷击毙。他的左手锏重三十一斤,右手锏重四十二斤,舞动之时,风声呼啸,迫得舒自卷节节后退。陡然间剑锏交击,碧血照丹青哧地一声飞上半空。“嘿!”秦天罗冷笑一声双锏合并,劈头盖脸砸了下来。剑在空中,那飞来的女子自长袖中伸手,接了剑,挽了个斗大的剑花,斜刺秦天罗后背四大穴道,正是围魏救赵,攻秦天罗之必救之处。秦天罗反手出锏,使了个“苏秦背剑”的招式,挡了这凌空一剑。那女子轻轻落地,跟舒自卷站在一处。舒自卷急迫地叫道:“镜花,镜花,咱们……咱们又见面了!”语气里又是悲愤又是激越,但更多的是同甘共苦的喜悦。沈镜花也悠然笑道:“自卷,你终于入京师来了!什么都不必说,一切,待杀退了敌人再讲。”她把宝剑还给舒自卷,双手一展,取了一条银光闪闪的九节鞭在手。
“师妹,你还跟这逃犯站在一起就不怕惹祸上身?”秦天罗的声音渐渐地柔和下来。他跟沈镜花曾经有同门之谊,并且对沈镜花的美貌念念不忘,只可惜没有机会亲近。因了这个缘故,他对舒自卷不由多恨了几分。
“师兄,这个人我保定了,如果你能念同门之谊,放我们一马,以后我必定会涌泉相报。”沈镜花的笑容令秦天罗的心阵阵紧缩。这女子白衣长袖,飘然若仙,修长的眉眼含着淡淡的笑。“这笑,是为舒自卷这小子而发!师妹,我秦天罗功成名就,哪一点比不过他?你偏偏对我毫不假以颜色?”秦天罗想着说道:“师妹,天命难违,说不得要得罪了!”
沈镜花仰面望天,若有所思地道:“师兄,其实关于自卷罢官的整件事,只为了一件江湖上传说已久的宝贝,这一点你该明白吧?”
秦天罗晃了晃手中的熟铜锏道:“那件宝贝我倒不太感兴趣,今晚我最主要的任务便是捉拿舒自卷进大理寺,其他的都是次要。”“真的,你不感兴趣么?难道这个‘忘——’”沈镜花的声音拉得很长,秦天罗蓦然变色道:“师妹不要乱说话,这个玩笑也开得么?”他紧张地向何去、何从扫了一眼,生怕他们旁生什么枝节。何去、何从是天牢索凌迟的人,而索凌迟又跟权相蔡京一向走得很近。秦天罗对他们两个早存了十二分的戒心。
“镜花!”舒自卷也叫道,“你什么都不要说,这个秘密或许是咱们最后的筹码了!”沈镜花望了舒自卷一眼,目光里满是疼惜之意:“自卷,秘密始终会暴露出来的,咱们先过得眼前这关再说。”转头问秦天罗,“师兄,这个秘密我只跟你一个人说,你放我们一马,如何?”
秦天罗用力顿足,眉心皱成了一朵绽不开的花。最后,他下了重大决心似的:“好吧,只此一次,下次相见,咱们谁都不欠谁的了!”
沈镜花微笑道:“一言为定,请师兄站过一步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