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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又好笑,便说:“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饶过他了。”
再转过身,沉声道:“准予你出宫去送他。”
眉间,又堆积上了重重心事。
周丞相一家刚出城门,忽听身后传来一阵高呼:“周大人留步!”
抬眼望去,一骑人马匆匆赶来,一辆马车急速飞奔,定睛一看,竟是宫中行辕。周丞相慌忙领家人拜下。
轿帘一掀,走出来的白衣女子,是清妃娘娘,周丞相未及开言,已是老泪纵横。
“周大人,多事之秋,太后和皇上都因顾虑太多,无法亲自相送,只好委托清扬,希望不要屈就了大人。”清扬搀扶起他。周大人只是点头,口中道:“死罪得以宽赦,皇恩浩荡!”
清扬摒退左右,与周丞相单独相对。
“大人,皇上知道您冤枉。”清扬说。
周丞相一怔,呆在了原地。
“情非得已,皇上只能委屈你了,他心里并不好受,请大人体谅他的苦衷。来日方长,大人要好好保重,时机成熟,皇上定会昭告天下,一雪您的冤屈。”清扬宽慰道。
周丞相倒头拜下,放声大哭:“得皇上体恤,臣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清扬退后一步,侧身行礼:“大人如此大义,受清扬一拜!”
“不敢当啊,娘娘。”周大人慌忙就要下跪。
清扬扶住他,柔声叮嘱:“清扬不能久留,大人,安心休养生息,来日还可大有作为。”
周大人注视着行辕远去,面朝京师缓缓跪下,三叩首,才起身开拔。
周公子凑上来,好奇地问:“爹爹,娘娘同你说了什么?”
周大人漠然道:“你不必知道。”
周公子又小心翼翼地问:“我们可否不用急着回原籍?”
周大人犀利的眼神一刺过来,愠道:“你敢违抗圣命?!”
“不是的,爹,”公子吓得不轻,解释道:“刚才姚大人送信来,说他们准备联合您的门生们上奏,或者事情还有转机……”
“住口!”周丞相吼道:“谁也不得为我上奏!”扬手唤来家仆,决然道:“速去姚大人府上,就说我说的,上奏一事休得再提,否则割袍断义!”
夜已经深了,皇上尚未就寝,书案上的烛光,在微风轻拂下摇摆不定,忽暗忽明,就象皇上此刻的心事,阴晴难以捉摸。
他不明白,清扬为何要假传他的心意安抚周丞相,而周丞相,为何对她又是那么的深信不疑?他这个皇帝所没有想到的,无法做到的,她轻言细语几句话,就解决了。他不知道是该佩服她的策略,还是担心她的心机,而她处事的手段,竟比当年的母亲,还略胜一筹。母亲当年行事,以快、狠著称,而她,除了快,剩下的,分明还包含了脉脉的柔情。是润物细无声也罢,是收买人心也罢,明显已让他感觉到了危机的存在。
他不得不承认,母亲调教出来的清扬,的确,已经不是当年归真寺里世事不谙的小女孩了。
你还是我的清扬么?
如果是,为何如此让我捉摸不定?愈接近你,愈看不清你。你到底身怀怎样的使命?是颠覆天下众生,还是颠覆我这个皇帝?
如果不是,为何又煞费苦心地为我抚慰先臣?你是在替我收买人心啊——
清扬,让我将你看个通透吧!我多么渴望,完完全全地拥有你——
风吹向何方 正文 第六十一章 拱手让权重塑母子情 刚愎自用妄图尽控国
清扬进了正阳殿偏殿,桌上依旧是一成不变的早餐,只是在她的碗筷边,多放了一个鸡蛋。
“娘娘,皇上说了,您先吃,吃完后到殿里去等他。”公公说。
清扬想了想,拿起了鸡蛋。
皇上退朝回来,偏殿已不见了清扬的身影,他有些疲惫地坐下来,端起清粥,慢慢喝了几口,一门心思,全然不在这里。喝到碗底,咦,这是什么?白白圆圆,原是一个蛋啊!
他静静地坐在桌前,望着碗里的蛋,好一阵发呆。
清扬正入神地看着书,猛听见“啪”的一声,抬头一看,地上躺着一本摊开的奏折,紧接着,一只朱笔又甩了过来,皇上正在座上吹胡子瞪眼呢。
她轻轻地起身,走过去捡起奏折。
“朕要杀了他!”听起来,皇上的火气不小。
清扬瞟一眼奏折,依稀看清几个字“先皇曾御批,此人不可重用”,她心里明白了个大致,定然是某个不怕死的大臣又要违逆皇上的意愿。于是,她淡然道:“杀吧,杀了好,看以后还有谁敢提不同意见,无非就是史书上再现一个秦始皇而已。”
“朕糊涂如同秦始皇?!”他跳脚起来,气急败坏。
“把这些持不同政见的都杀了,也就差不离了。”她悠然道。
他气咻咻地一屁股坐下:“朕是皇帝!用个人都这么难,这个跳出来反对,那个跳出来反对,还不是背后有人撑腰!”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清扬象哄小孩一样安抚他:“喏,不气不气真不气,你若生气中他计啊——”
他有些愕然地望着她,片刻,忍不住扑哧一笑。
“生气总是不能解决问题的,不是?”她笑道。
“唉,你不知道,”他心事重重地抱怨:“众大臣全部都是唯太后马首是瞻,我要动一下,真是难如登天。不过是提拔一个人嘛,众臣得知太后的心意,几乎都一致反对,还拿出先皇来压我。敢情我这个皇帝,也只是个傀儡。”
“他们反对,必然是有理由的。”清扬说。
“我要任命丞相,他们说先皇曾御批,此人不可重用;当初我要调他进京,他们也说先皇曾御批,此人永不可录用为京官。”皇上为此颇为伤神。
“是谁呀,这样让你看得起?”她问。
皇上缓缓道:“陈光安。”
哦,清扬心里一惊。她曾听太后提起过他,嗤之以鼻。尽管没有打过交道,也不能偏听太后一面之辞,但先皇如此明确地御批,想来也是以充分的事实为根据的。
皇上见她沉默不语,遂问道:“你也反对么?”
她迟疑片刻道:“还是暂缓一下,避开锋芒再说吧。”
“为什么?”他不甘心地追问。
“空穴不来风,皇上还是应该继续考察他一段时间。”她谨慎地回答。
皇上若有所思地望着她,沉声道:“清扬,你是在替太后说话么?”
清扬抬头看着他,那眼里透出的疑虑又让她觉得无奈,他为何总是这样排斥自己的母亲?她轻声道:“她终归是你的娘亲,她始终都是为了你好。”
“她根本就是舍不得放下手中的权力!”他怒道:“自我登基以来,事无巨细,她都横加干涉,她眼里,根本没有我这个儿子,根本没有我这个皇帝!”
“你误会她了。”她的脸因为急切而发红。
“你是我的妃子,反而向着她说话?!就凭这一点,就证明她手伸得太长!”他吼起来。
她知道,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咬咬嘴唇住了口。
“你们都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你们没有试过怎么就肯定,我不能做一个好皇帝?!”他怒气冲冲,大发脾气:“我要整顿吏治,重振朝纲,难道是坏事么?你们却让我安心现状,甘于平庸,白白浪费我的青春!”
“你有能力成为一个好皇帝,但现在不是,因为你多疑、骄横、专制、暴烈!”她忍不住反唇相讥:“如果你能学会控制好自己的脾气,你娘就不会管你!”
“你是我娘的传声筒,不是我的清扬!”他狠狠地揪住她的手,眼里喷出火来。
“你要相信你娘,你也要相信我,”她疼得眼泪都掉了出来:“我们都是为你好。”
“去你他妈的为我好,狗屁!”他冷冽的脸僵硬,脖子上青筋暴起。
“放开我!”她高声叫起来,声音传到门外,宫人们都吓坏了。
“暴君!”她气急,用另一只手拼命地捶打他,拳头落处,没有轻重,也没有目的。
他面上狠狠地挨了几拳,颓丧地松了手,跌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任她打。
她骤然停了手,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他仰面朝后,闭上眼睛,沮丧地说:“在你心里,我真的就是个暴君么?”低头下来,双手掩面,声音也低了下来:“我真的想做一个好皇帝,为什么我不能?”他轻声说:“为什么我不能?清扬你告诉我,难道我的想法就没有一点可取之处?”
“不是的,你不是暴君……”她感觉到他的伤心,知道自己刺激了他的痛楚,心一紧,隐隐做痛,情不自禁地抱住了他,喃喃地说:“你会成为一个好皇帝的,你将来一定会是一个好皇帝,比你父亲更加出色。”
他默默地抱紧了她,把脸深深地埋进她的腰际。
正阳殿外,默立的太后,红着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