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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消瘦了，漂亮了，长大了，和那个穿梭在山野中的女孩截然不同，更与记忆中的婠儿对不上号，不，她仍是婠婠，只是她一个人悄无声息地长大了，在他们不曾关注的时候。
一直知道婠婠是极美的，世间难寻，也不是没有画师画了她的画像回来，可乍见真人，才发现，画卷根本无法展现婠婠万分之一的韵味，她的女儿，已经长成了这般模样。
绿意止不住眼泪，她本来不想哭的，可一看到婠婠，她心里就感到刺痛无比，料想中的质问只是料想，婠婠漫不经心地态度才叫她感到恐慌。
如果还能恨，那说明婠婠还在意。
这般若无其事的模样。。。连恨的情绪也没有。。。。
相对于绿意的伤感，淳于郝默不作声，他依然风度翩翩，年纪在三十之上的模样，不愧为老妖怪。
老妖怪。呵呵。淳于郝有些怀念小婠儿喊着“老妖怪”时嬉皮笑脸的模样，而不是如今浑不在乎好像他们只是陌生人的样子。
“婠婠。。。。”如鲠在喉，绿意惊讶地发现，从她口中逸出的名字陌生得要命，她惶惶睁着眼睛，不安外露，“好吃吗？这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
除了这些，她还能讲些什么？婠婠冷眼瞥着她，难道她没发现，她是在说些客套话吗？陌生人之间尴尬而疏离的客套，心下更是冷沉几分。
九年的断层，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弥补的。
绿意还在用小时候对待婠婠的方式呢。婠婠想笑，却笑不出来，咽进去的杏仁酥顿失美味，干涩难吃得像是木屑，她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她已经不爱吃杏仁酥了，习惯是可以改变的。
正如，她面对亲生父母，竟是毫无恨意。
也无丝毫的爱。
她已经不爱他们了，也不恨他们。
原本在还未见到他们之前，她以为自己会歇斯底里，会怒骂，会大吼大叫发泄愤怒，可真到这个时候，她内心平静无比，冷静得好像魂魄分离出身体，静静地飘在上空看戏一般看着这一切，时不时品头论足一番。
“我今天来，只是想知道一些事情。”
婠婠打断绿意的话，不顾她顿时煞白的脸色，强自压抑那一点仿佛是习惯性的怜惜，婠婠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当初死的那两个人戴了人皮面具是吗？”
确实是断了气的，当时婠婠心神大乱，没有发现两人戴了人皮面具实属正常，直到她发现父母可能尚在人世，她才回忆起那时不对劲的地方，连她都被骗了呢。
当时，她情绪失控了，谁会想到去检查那是不是真的父母呢。
已经那么地悲伤难过了。
绿意嘴唇一动，想解释，“我们是因为。。。。”
婠婠似笑非笑，“抱歉，我只想知道是不是。”
淳于郝一把扯过绿意，掀了袍子坐在婠婠对面，细细打量着她，是宠溺的目光，在他的目光之下，婠婠唇边讥诮之意愈加深厚，他笑了笑，了然于心的样子，“是，这是我们的后路。”
她要问，他便答。
这一次，没有隐瞒。
“哦？。。。算无遗策呢。”婠婠感叹，她和老妖怪下棋，素来是输的那一个，棋品如人品，淳于郝当之无愧的棋中圣手，婠婠瞟着他，“我回空空山，你们知道吗？”
淳于郝默然半晌，自知无可逃避，才轻笑着，笑容轻松，“小婠儿，你猜到了不是吗？”
他口气揶揄，看着婠婠，仍是无比溺爱的模样，甚至还同她打趣。
婠婠心痛如绞，眉目间愈发冷冽，“我是猜到了，你淳于郝肯定是要看着事情如你所料之后才离开，所以，你们果然是在的，也看见了我，却。。。。选择抛下我。”
淳于郝笑望着她，包容的姿态，好像在看着无理取闹的孩子。
绿意大声道，“我们不是故意的我们只是。。。。”
不需要了。
不管为何被抛下，她已经不需要知道原因了。
被抛下的事实，已经成立。
婠婠扣着石桌，轻声道，“我不想知道。”
绿意顿住，哀伤地望着她，眼中含着乞求。
不要啊婠婠。。。不要不认我们。。。。
尔雅抱着杏仁酥，两颊鼓鼓囊囊的，好像一只贪吃的仓鼠，她双眼溜圆了来回打量这对峙的三人，心下已有些眉目，看来这两人是婠婠的父母啊，真是可恶，居然抛弃首辅大人！
尔雅怒极，同婠婠站在一起，怒目相向。
“你们就当从没有过我这个女儿吧。”
婠婠的声音轻得好似下一秒就要消散。
“以前我一直希望你们的死只是一场噩梦，梦醒了，你们便还是活生生的。”
“。。。。可如今，你们要是死了，该有多好。”
“为什么还要活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那两个戴面具的假父母不是婠婠亲手了断的啊。
第 66 章
她看起来有什么烦恼，眉头紧锁，唉声叹气，时不时发呆，有的时候还会傻傻发笑。
婠婠饶有兴致地看了她半晌，停下步伐，“好吧，我想有些事情在困扰你，”尔雅瞬间又惊又羞，婠婠说，“你可以说出来，我会是很好的听众。”
她们四处游玩，途径乐山大佛，想着闲来无事便去祭拜一下聂人王。
婠婠现在心情很好，就好像原本被掐着脖子即将窒息而死的人获得自由，可以大口大口喘息，空气清新，她呼吸顺畅，自然而然地看什么都高兴了。
她说，你们要是死了，该有多好。
她说，为什么还要活着呢？
即便镇定如淳于郝也不禁变了脸色，面如死灰，他似乎感到绝望，噢~看他变脸真让她感到异样的快｜感，怎么样？其实他没他想的那么强大，面对婠婠的诅咒他也会感到痛的吧。
绿意就不用说了，她是敏感的人，被淳于郝保护得那么好，舍不得磕着碰着，但仍被婠婠刺得心力交瘁，看着绿意泣不成声险些晕厥，婠婠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
早被消磨了爱和恨，她能够看到更多更远。
所以，她何必庸人自扰呢，何必为那两人而自虐，嗯，忘了那两个给予她血肉的父母吧，她所做的足够还清他们的生养之恩了。
从此陌路，岂不美哉？
尔雅的担心完全白费，婠婠自我调节能力还算好，只要多想想快乐的事，比如待她如亲生女儿的师傅祝玉妍，比如老被她耍着玩却把她当妹妹来疼的侯希白，比如。。。。将她视若珍宝的。。。。阿步。
幸福是会让人忘记仇恨的。
是不是和她在一起让步惊云感到幸福快乐，以至于慢慢地放下了恨意，愿意就这么和她一起生活？
她喜欢的是阿步，不是步惊云啊。如果可以，她希望生活不要那么混乱。阿步就是步惊云，步惊云就是阿步，他们是同一个人，又不是同一个。是她害怕地推拒了他，不过，既然他是步惊云，就不可能太平生活。
人就是喜欢胡思乱想。
想太多复杂的东西，不会像小猪一样简简单单地吃了睡睡了吃什么也不用烦心，虽然后者是婠婠挺向往的生活，除了最后被送上砧板的命运。
婠婠不知道她此刻的表情很像情窦初开的女孩子，傻傻地愁眉，傻傻地发笑，情绪不能自控。
就像刚才尔雅的表现一样，大抵有了意中人的女孩子都会如此吧。
尔雅听了婠婠的发问，第一时间羞红了脸，圆润的脸蛋红彤彤的像是苹果一般。
她悄悄看了一眼婠婠，惊奇地道，“大人是不是在思念那个步惊云啊？”
嗷！尔雅飞快捣住嘴巴，她嘴快了。
扑闪扑闪着眼睛，尔雅面对婠婠迅速换上的淡然表情心里默默发笑，大人欲盖弥彰呢。
“你。。。。你在瞎说什么啊。”
尔雅耳朵一动，又想笑，然而又要憋住，不然大人可要恼羞成怒了。
婠婠偏过脸不看她，“明明是你在想着谁吧，一天到晚心不在焉的，怎么，想见他啊？”
“唔。”尔雅笑眯眼睛，坦坦荡荡，“是啊。开始的时候觉得外面很好玩，都有点乐不思蜀了，偶尔会想起他，但时间久了，心里面就愈发地想要见到他，越来越想，想得茶不思饭不想了。”
我看你最近吃好喝好没啥不良反应啊。婠婠鄙视，“哦。”
好像，好像她也有一点那样的感觉。
。。。。只有一点！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啊？”
说出来真感到汗颜，几辈子也没好好喜欢一个人过，婠婠还是恋爱新手。
“问我哦？”
“这里就我们两个不问你问谁？”
“。。。。。欸？。。。。大概就是，我也说不太清楚。但是，我喜欢秦霜，很喜欢很喜欢。我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只觉得这里。。。”尔雅按在左心口上，“好像开出了一朵花，在我仍然懵懂的时候悄然盛开，然后就喜欢上了。”
搞了半天你喜欢的是秦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