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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南之想了想,“你不要轻易中他的激将之法。”
宋天天冷哼一声。
“往好了想,这表明你这次已经给他照成了不小的麻烦,他现在应该明白你比他所想的更棘手了。”他继续道,“但同时,如果这次不能一举建功,他将来也会变得更为谨慎。”
“我明白。”宋天天道,“这是好几个月前寄来的信了……他现在还活着吗?”
“至少没有什么能表明他已经死了。”白南之接着向她陈述了一下这几个月北疆的战况。简单来说,北疆那原本承载了许多期望的三十万军,几个月前在包围搜缴裴竹,现在还在搜缴——只不再包围了。
宋天天眉头皱了许久,而后叹了口气,“算了,本也知道不会那么轻易。”紧皱的双眉却一直没再舒展。
“这一局,我本也不太指望能有多少赢面,但也没想到会输得这样惨。”宋天天道,“我还是低估了他对宗吾国内的渗入,他的兵力和他每年两度在边境的骚扰都不可怕,只有这渗入,才是最可怕的。”
白南之站在她的身旁,却没有说些什么。
“我的对手中可能有他的人,我自己的士兵中可能有他的人,我所毫无防备地面对着的平民人也可能会有他的人。”她道,“一想到这些,我都怕了。”
宋天天已经在那个血染的夜里查清,当时那些最开始对平民动手的几名士兵都是裴竹的棋子,包括那几名最先向她激烈地丢东西的平民也是裴竹的棋子,他只用少少一点棋子便轻易激发出了平民与宋天天之间的矛盾。可惜宋天天察觉得太晚,那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但那些平民不可能全是他的棋子……其他的那些人,那些真正的平民,怎么就能那么轻易地面对着我举起武器?”宋天天呢喃着自问着。
“还记得那场灾荒吗。”白南之轻声道。
宋天天一愣,而后想了起来:当时燕王曾经主动接纳了一批灾民到他的属地。
“原来是这样?”宋天天苦笑一声,“所以他们觉得能度过灾荒全是燕王的功劳?我这个女皇只是个多余的?”而后深吸了一口气,“我当时就觉得燕王怎么会突然变得那样仁善,原来……不,也不对,他怎么可能会算计到这里?”
如果这背后都是同一个人在推动,那么这用心未免也险恶得太过分了一点。
“罢了,不再想这些了。”最后宋天天也只能叹了口气,“无论如何,我也得继续走下去,不是吗。”
第二日宋天天便好了许多,好好去上了早朝,也不再以抱恙为由拒绝臣子们的晋见。
她在这一天便按照先前说好的那样撤下了白南之的监国之职,同时罢黜了他先帝养子的身份,继续一个人处理着政务。
而后她召见了付沅衫。
当付沅衫来到她的面前并像她行礼时,宋天天被吓了一跳:她见过这个男子不止一面,且每次都印象深刻,在她的记忆中,付沅衫一直是个温文尔雅且匀称白净的男人。然而现在付沅衫与五年前相比不止瘦了一圈,肤色也被晒黑许多,抬起头来时还能看到他脸上干裂的嘴唇以及被风吹伤的皮肤,简直与普通穷苦家里一个干活的男人没什么两样。谁能看出他是丞相之子,并且在外五年当的都是知府?
宋天天看了他半响才道,“爱卿,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付沅衫恭恭敬敬地行着礼道,“能守护好一方,是我的荣幸。”
宋天天道,“你的政绩我都看过,确实十分之好,尤其是三年前……很不容易。”三年前既是那场大灾之年,付沅衫所掌管的沛东道是当时受灾严重的府道的之一,然而后来沛东道所报上来的损失,是所有受灾府道中最小的。
听到这等赞扬,付沅衫也只是淡淡回了声,“多谢陛下。”
“我的状元郎,何必如此拘谨?”宋天天问,“你是如何在大灾之下还将沛东道守护得如此之好的?”
“不过是乡绅们仁善,让我筹集到了许多善款善粮而已。”付沅衫说着又略微抬起头看向宋天天,“当然,也多亏了陛下所拨给我们的粮米。”只是这句话中不知为何带上了一丝嘲讽。
宋天天皱了皱眉,只想是这个家伙还是一如既往地不买她女皇的帐。
“好吧,你的功绩我都记着。”她向外摆了摆手,“退下吧,只要你一心为国尽职,我便不会亏待于你。”
付沅衫行礼道,“谢陛下。”
后来的一段时日,宋天天抽回了年前派到北疆去的那十万兵力,并也召回了同时被派去的那位赵延将军。
而且她派了一些兵力去剿灭宗吾南部的叛民。
自从宋天天亲征归来,或许是因为屠杀平民那事被传了开,宗吾各地一直是小股叛乱不断,但都不成气候。
北疆剩余的兵力倒是在继续搜缴裴竹,但裴竹仍旧一直如同消声灭迹了一般。
嘉希二十年的春种之时过去了,直到了秋收之时,裴竹也没再出现。
下半年时付沅衫便被她提拔为了户部侍郎。
这大半年的接触下来,宋天天倒是发现这人并没有她原本所想的那样软硬不吃难以相处,清高是清高了点,但为人处世也不失圆滑,对交到自己手上的事务也确实是尽心尽责。
越相处,宋天天越是想不通当日他话语里的那一丝嘲讽到底是从何而来,到之后也便没有在意那点芥蒂。
至于白南之……这大半年里,宋天天削了他的监国之职,他也从不试图再次参政,于是又恢复了没事人之身,依旧整日没事就守着那棵树苗——哦,已经不能叫树苗了,它已经被养成了一株一人高的小树。
如果不考虑这个国家现在的内忧外患,这段日子还算是过得不错。
然而上天注定不会让宋天天过上几个好年。
新年将近的时候,宗吾西北部再次起了小股叛变,宋天天再次派了兵去镇压。
而后,又是新年伊始的时候,噩耗传来了:小股叛变在短短数十日内就转为了大股叛变,并吃掉了被派过去的那几万朝廷镇压军。
叛军们高举着“君王昏庸无道,我等翻身做主”的口号,集结成一片,不多时便成了一股不可小窥的势力。
宋天天问她的臣子们,“我很昏庸吗?”
没有人回答是,大多数臣子都高亢着怒骂着那些叛军,极少数则沉默不语。
宋天天叹了口气,放弃了这个问题。
很快,叛变区域越来越大,越来越多的人揭竿而起。
宋天天在地图上摆了摆那些有叛军出现的地方,而后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肚子疼……
晚上买的炒粉一点味道都没有,好痛苦,完全不想吃完,以后再也不买这家的了……
☆、发现
其实宋天天大概也明白为什么会有那多人认为她昏庸。
自从她登基以来,便一直天灾人祸不断,而她只能跟在那些灾祸后面拼命收拾——天灾也好,敌国的骚扰也好,叛乱也好,如果是真正英明的帝王,一定是都能将它们防范于未然的。
更何况,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个国家中有许多人从来就没有对女子登上皇位这事服气过,只是因为实在再没有其他皇嗣,且梁婉当年手段太过强硬,才暂且忍了两任女皇。而当年梁婉的手段也无非就是屠杀反对者,虽说顺利压下了反对的声音,却也积下了仇怨。
然而在宋天天仔细排列了那些叛变的时间与位置后,她不得不得出一个结论:这是有组织有预谋的。
如果没有组织和预谋,这次叛乱不会变得如此难以收拾。
一个不算英明且并不让所有人合意的帝王并不会引发这么大范围地叛乱,但在天灾人祸之后,国势不稳之时,由有心人紧瞅着女皇犯下过错的一瞬间将那过错不断放大,便能将那些零散的不满给集结起来。
但那有心人到底是谁?
宋天天用手指抹过地图上的一处又一处,最终停在了沛东。
她看到沛东,并不是因为那儿的叛乱有多严重,相反,在四周叛乱丛起的现在,只有沛东道至今连一场叛乱都没有发生过,而叛乱严重的几处正好全在离沛东不远不近的地方,围绕着沛东,却又小心翼翼地试图将沛东摘出。
付沅衫曾担任五年知府的沛东道。
宋天天将地图收起,唤来了几位臣子,命令他们去查清各地叛乱的主导者分别都是谁。
之后她又召见付沅衫,不动声色地与他谈论了些政务,并尝试着打探了他在沛东道担任知府时的经历。
谈论政务时付沅衫总是知无不尽,一谈及那些经历,他便一改前态,明显隐瞒甚多。
宋天天深深看了他一眼,“爱卿啊,很多时候我都会觉得你对我有些不满。我们君臣一场,如果你真有不满,大可直说。”
付沅衫恭敬道,“陛下多虑了,对陛下您本身,我并无丝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