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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维持会找来几个人扒炕。炕扒完,把屋子简单收拾收拾,放上一张桌子和两个凳子。让人一看,这里早已经不是住家的房子,而是维持会的办公所。
梁万禄一家走后,这房子维持会也没敢常住,怕游击队报复而是庄里的孙老六(六大爷)住了。再后来有一次日本鬼子来清剿,知道了这房子是梁万禄的房子,一把火给烧了。这是后话。
天快黑的时候,送信人又来了,告诉梁万禄,包围圈南段的敌人今夜停在下尤各庄。让他从下尤各庄庄外的路上过去。通过包围圈的时间定在清晨一点到一点半之间。为了时间准确,送信人还专门带来一块怀表,让梁万禄带上,到唐山后交义仁当铺的李掌柜就行了。通过包围圈时如果情况有变,立刻折回来,执行第二套方案,从另外一个地方通过包围圈。时间是清晨三点到三点半之间。
父母希望儿子没牺牲(2)
腊月十六晚上,是个阴天,乌云遮月。只有远处山头的云彩缝隙处才能看家几颗冷得发抖的星星。山庄隐没在昏暗的夜色中。何旺和梁福望套上驴车送梁万禄一家。何旺和梁福望都是铁杆抗日的。平时就同梁万禄一家过从甚密,这回梁万禄一家躲避围剿,生死难测。民族危亡识大节,生死关头见真情。何旺和梁福望平时不说什么,可是在同日本鬼子斗争的关键时刻毫不含糊,他们甘冒风险也要送梁万禄一家。梁万禄夫妇被感动得热泪盈眶。
梁万禄家院子里的人越来越多了,都是来送行的。邻居何先生一家也来了。何先生握着梁万禄的手说:“二兄弟,这寒冬腊月出门可不容易。你们一家要一路保重。到什么地方有个一定了,捎个信来,省得乡亲们惦念。”
梁臣也来了。他把梁万禄悄悄叫到一边,问:“老叔,你那枝心爱的匣撸是不是带上了?”梁臣知道梁万禄有一枝特别喜欢的匣撸手枪。别人几乎都不知道。
梁万禄答应一声:“嗯。”
“太危险了。敌人若是发现了,全家可就都没命了。”梁臣说。
“我知道。我左思右想,还是带上。一则,这是八路军四纵队一位领导送给我的,是珍贵纪念品,舍不得离开。再说,只要被敌人抓住,就是没有发现手枪,也可以要我们全家的命。有了它,说不定抵挡一阵还能逃几条命。就是都逃不出去,我也换他们几条命,也就够本了。”梁万禄说话声音不大,但是有些激动。
“你实在要带,可千万小心。不是在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拿出来。要知道,这次是让你们转移,不是让你去拼命,是要保存革命力量。你们能转移出去就是完成了上级交给的任务,就是胜利。”梁臣小声嘱咐说。
梁万禄摸摸别在棉袍里面的匣撸手枪,说:“你就放心吧。我们全家会安全转移出去的。”
乡亲们都小声告别,梁万全夫妇更是老泪横流。此次告别不知道何再相见,更不知道能不能逃出日本鬼子的包围圈。
庄里的孙勇把自己的良民证给了梁万禄。孙勇说:“老叔,你把这个带上,遇到有人盘查也许能用上。”孙勇比梁万禄大十岁,已经五十九的人了,可是按庄里的辈分,还得叫梁万禄为叔叔。
梁万禄说:“我把你的良民证拿走了,以后你用得着的时候不就麻烦了吗?”
“顾不了那么多了,你们能躲过眼前这一劫比啥都强,以后再说以后的吧。”
“我这一走,凶险难测。如果被日本鬼子抓住了,什么后果都可能出现。如发生不测,到那时候还把你裹进去了。我看,我还是不拿这良民证吧。”
“老叔,这是说哪里话。你们抗日出生入死,我空有一个抗日的爱国心,一把老骨头还没有为抗日出过一点力。如果真能为老叔分担一些风险,老叔呀,那就算大侄子为抗日出力了。” 老人说话有些动感情了。
抗日前,孙梁两家多辈子矛盾解不开。民族矛盾来了,两家和解了,在日本鬼子屠杀中国人的腥风血雨时代,两家人都团结一致,互相帮助。孙梁两家成了一家人了。
梁万禄紧紧握着孙勇的手:“真得谢谢你了。我从来就没有看得起这个小纸片,我也不想要这个纸片,不想当日本人的良民。如今才知道,有这么个东西,可以蒙混过关。”说着,两人对视苦笑了一下。
从此,四十九岁的梁万禄立刻成了五十九岁孙勇。梁家成了孙家。梁万禄改姓了孙,一家子人都姓了孙。
梁万禄心里想着凌晨一点要赶到下尤各庄。西新庄到下尤各庄十三里路。夜间驴车走的慢,两个钟头也能到了。梁万禄掏出怀表看了看,才十点。心想,十一点出发,慢慢走,后半夜一点钟也能赶到下尤各庄。可是乡亲们在寒冷的夜里站着,心里有些不忍。平时大家早就睡觉了。于是梁万禄向大家说:“各位乡亲,都回去吧。咱们以后还会见面的。”声音不大,但是都听得见。
梁万全说:“二弟,走吧。早晚也得走。你不走,乡亲们都不会回去的。路上要小心。到了什么地方,有顺便人的时候想着稍个信来。”
梁万禄看看哥哥嫂子,看看乡亲们,小声说,“大哥大嫂,乡亲们,大家多保重。我梁万禄到那里也忘不了乡亲们,忘不了咱们西新庄营。日本鬼子长不了。我梁万禄一家会回来的。再见了,乡亲们。”
梁万禄妻子抱着小五、二珠领着小四先上了车,德成和来成也跟着上了车。大家用被子围起来,盖住了身体。何旺和梁福望坐到车的前耳板子上,换着赶车,梁万禄坐到后车耳板子上。随着低低一声“驾”,两头驴拉的车悄悄上路了。人们都在看着离去的梁万禄一家,梁万禄一家也都在回头看着站在寒风中的亲人和乡亲。大家的眼泪一下子都涌了出来。
生离死别亲人泪,最是揪心断肠时。
古往今来多少梦,从此遥念两不知。
二珠边哭边小声问妈妈:“我们还能看见大爷和大娘吗,还能看家大爷家的姐姐和弟弟吗?”二珠一哭,德成、来成和小四也都跟着哭起来。只有小五不懂事,在妈妈怀里一动不动地听着看着发生的一切。梁万禄说,大家都别出声了。
夜幕很快把离别的梁万禄一家和乡亲隔开了,低低的呜咽却在静静的山沟里依稀可闻。
为了不出声音,车轱辘和驴蹄子都用破布包上了。何旺和梁福望还把两头驴喂得饱饱的,然后两头驴都戴上了箍嘴,怕驴突然叫起来,惊动敌人。
驴车悄悄往南,经过水火地,经过南沟,绕着田家湾子东头,继续往南。梁万禄的心却在翻滚。抗日三年了,死了那么多同志和乡亲,可是这日本鬼子却越来越凶,抗日的形势越来越严酷。现在连自己也不得不在大年跟下携家带口逃难他乡。以前日本鬼子多次围剿,多大的风险都过来了,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全家离开。这说明这次的危险比以前任何一次都大。眼前最主要的问题是突破包围圈,能不能逃出这包围圈就在今夜了。一家人的性命如何也许就在今夜决定了。如果逃不出包围圈,被日本鬼子抓住了,全家也许等不到亮天就都跟随其他牺牲的同志和乡亲而去了。如果是那样,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人总有一死,为抗日而死值得。再说,这三年自己和同志们一起杀死的鬼子和汉奸至少能有几十个,自己亲手除掉的汉奸就有两三个,亲手杀死的鬼子就有四个,奔城遭遇那次,一次就杀了两个鬼子。就是自己全家都死了,也够本了。说不定这次能顺利突破包围圈,若是这样,老子以后继续杀鬼子和汉奸。我就不信,我们中国人真的打不过小日本。一命对一命,死到最后,剩下的还是我们中国人,我们中国人比小日本的多得多。想到这里,梁万禄情不自禁地噗哧笑了。
何旺有时用鞭子轻轻抽一下拉前哨的驴,拍打一下驾辕驴的驴屁股,想让驴快点走。梁万禄说:“时间还早着呢,不要着急,慢点走。一点赶到下尤各庄就行。”何旺拉了一下驴缰绳,驴放慢了脚步。驴蹄子发出轻轻的啪嗒啪嗒的声音。走到杏山的时候,梁万禄掏出怀表,借着月亮透过云层昏暗的光看了看,已经是半夜十二点了。梁万禄轻轻同何旺说,“杏山到下尤各庄六里路,再慢点。这六里路我们要走一个钟头。我们必须在一点到一点半之间通过下尤各庄。”
“哦。”何旺答应着。
梁福望说:“何旺,你也围上被歇一会儿,我赶一会儿车。”
何旺说:“前边的路有几个小坎,你可要当心,瞅准了路,不能出声。”
梁福望说:“放心吧,这条路我走过上百遍了。”说着,梁福望走到车的左边,接过何旺手里的鞭子,坐到左边车耳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