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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那少年不断抽搐,杨定走到那瘫倒在地的汉子面前,举刀欲斩,却拿不定主意:这一刀到底是割哪儿才合适?还没等他想好,地上这当爹的汉子也不知从哪儿涌出一股神力,忽然大吼着一头撞向他的小腹,随即抱住他的腰,奋力将他向后推去!
饶是杨定,一时也被如此猛烈的反扑给弄糊涂了,等到反应过来,腰部已经被这厮重重地顶在了垛子墙上!
这可不妙!
他咬着牙握刀从汉子的后背插下去,一刀下去,鲜血喷涌如泉水一般,可此人却恍然未觉,仍然大声哭吼着死死抵住他的身体。
杨定大吼大叫,但都无济于事,他竭力挣脱,无奈此时左臂完全派不上用场,一时间竟然挣扎不开。他心中大急,大骂着连插数刀,每一刀都直透这汉子前胸,鲜血将两人的衣服全都染得通红,怎奈此人就是不松手,一双臂膀犹如铁箍一样勒在腰间!
此时上半身都被挤压到了城墙外,杨定急中生智,一刀卸下了汉子的左臂,又一刀切下右臂,顿时压力减轻,这才勉强逃脱了坠城之危。那汉子没了双臂,抬起头来,满口是血,仍然死死地瞪住他。
杨定惊魂未定,他咬牙切齿地一刀斩下汉子的头颅,这才坐倒在垛子墙上大口喘息。
此时死里逃生,心情激荡,竟然一时间语无伦次:“他妈的,这几个贱民,贱民……竟然……老子……这几个贱民……”回想起适才之险,两腿发软,几不能立。
他尚自喃喃不休,却突然没了声音,仿佛被一刀砍断了喉咙,那少年浑身是血,内脏从腹部流了出来,摇摇晃晃地站在对面,竟也是那般死死地瞪住他!
随着一声凄厉绝伦的怒吼,那少年用尽最后的力气,向他猛冲过来!
杨定大声尖叫,他虐杀百姓士卒无数,这还是头一次如此害怕。他想躲闪,但已经来不及了。
千钧一发之际,士兵的本能使他举刀反手横扫,这一刀无论是姿势还是时间都把握得恰到好处:沾满鲜血的刀锋瞬间就斩入那少年的脖子。
刚松了一口气,但手上刀锋一僵。他目眦尽裂地发现,这一刀竟然斩不下去!
少年猛撞上杨定的前胸。
是因为粘了过多的血、挥斩了太多的人,以至砍卷了刀口?又或是自己太过害怕,以至于这一刀没能发挥真正的实力?
这些都已不重要了。
高声尖叫的杨定,和濒死反扑的少年仿佛两只巨大的血鸟,从高高的城墙上飞了出去,笔直地扎下来。耳边是呼呼的风声,杨定惊恐万状地看着,少年的眸子距离他已不足一尺,那双死死地瞪住他的眸子里充满了愤怒、悲痛、决然和坚毅,却惟独没有恐惧。
一阵毫无重量感的飘忽之后,接着是五脏六腑剧烈无比的震动,以及粉身碎骨的剧痛。
“这些贱民……”这是杨定的意识灰飞湮灭前,从他扭曲豁口的嘴唇里吐出的最后几个字。
龙步瞪圆双眼,远远地看着那个不可一世的疯狗被尖叫着推落城墙,觉得脑袋里隆隆作响,犹自不敢置信。他三步并作两步追过去,趴在城墙上向下看,杨定烂泥一样四仰八叉地躺在下面。那个凶残横暴的杨定,那个成天虐杀同袍的疯狗,竟然就这么死了!
在杨定落城的那一瞬间,城上城下骤然寂静下来。此时怒吼声响成了一片!
龙步转头一看,心胆俱寒。
杨定之死仿佛是一个转折点,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们突然仿佛受到了激励:他们扑过去抱住上城的士兵,一个个以自己的血肉之躯作为最后的武器,两三人扭做一团,随即一同滚下了高高的城墙。
到处都有士兵被丢下去,或是跟纠缠在一处的百姓一齐跳下去。
登上城头的士兵们,早被如火如潮的百姓们冲散,只能三三两两各自为战。龙步在混乱的人群中找到了一个相识,正是那天跟自己一块儿拿杨定开玩笑的士兵。那人武艺不错,连环挥砍之下,扑过去的百姓没有不应刀溅血的,但敌人前仆后继,一个死了三、四个人就补上了空位,在倒下六个后,后面的人到底冲上去将那士兵牢牢抱住,将他扔下了城墙。另外一边五个士兵背靠背地站着,一面被敌人的声势吓得痛哭流涕,一面硬撑着跟这些悍不畏死的恶鬼作战,在斩杀了二十几人后,他们到底被簇拥着推下城去。又有几个百姓包围了一个士兵,那兵丢下兵刃高呼投降,但杀红了眼的人根本不听那一套,一拥而上用棍棒和锄头乱打,最后将他推了下去……
再没有人胆敢在城上停留,云梯上的士兵纷纷跳下来逃命,业已登城的士兵沿着云车反方向向下跑,反而跟正在向上冲的士兵撞到了一起,于是都被挤得从斜道的两侧不住落下去。
龙步神志混乱,没头苍蝇一样在城墙上乱跑,茫然地四处环顾,完全不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作为一名士兵,面对如此疯狂的敌人,他已经彻底丧失了胆气。正在失魂落魄,几个红了眼睛的百姓向他猛扑过来。他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由自主地丢下兵器,但随后就被人群裹住……
雨丝轻飘飘地落在脸上,这才觉得清醒了一点。龙步摇了摇头回过神,发现自己已被五花大绑着押解在城门旁。
他回想起适才那场搏杀,两腿犹自不由自主地发抖。看了看周围,到处都是欢呼雀跃和抚尸痛哭的人群。
他惊讶地发现,除了自己之外竟再没有第二个俘虏。
被俘之前的记忆相当模糊,几乎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隐约中自己当时好像喊了点什么,但到底当时是说了什么才让那些疯狂的中牟百姓放过了自己,此刻却怎样也想不起来。
主将郭汜在将官们的簇拥下立马土山,雨水从盔沿上瀑布一般向下流。远望中牟,孤零零的城池笼罩在一片水雾之中,模糊的轮廓仿佛在眼里不断地放大。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西北军再没有发起一次像样的进攻。士气已沮,兵无战心,全军从上到下,提起“攻中牟城”四个字人人畏缩不前,这仗还怎么打?
“咱们就准备在这里死个三万人,无论如何,把城给拚下来……”
想到自己战前说的话,郭汜沉吟不决。他知道自己失算了,只考虑到城中不足三千的敌兵,却忽略了总计十几万的中牟百姓。杨定坠城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入伍作战这么多年,他屠城无数,还从未见识过这般拼死反抗的百姓。
这究竟是怎样的血肉之城啊……
自己统率的五万多西北军,还剩下三万四千多人。他们已经拼光了真髓手下的士兵,可照这样打下去,当真能拼光中牟城中那十几万的百姓么?
一阵冷风吹过,他收紧了身上的大氅。这种情形已经超出了自己以往的认知,尽管是当年面对天下无双的方天画戟,也没能给他带来此刻这般的刻骨恐惧和近于绝望的挫折感。
回首向西眺望,穿过雨雾,只见远处成群结队的羌人武士正向这里开来,乌压压的人头云集在一起,一团团,一片片,漫山遍野,望不到边。羌人们骑乘骏马,手持长矟,身披毛皮,头顶角盔,看上去就像是草原上成千上万往来迁徙的野牦牛,正以雄健的步伐,从容不迫地缓缓移动。
郭汜忽然觉得,自己真是老了。
第二卷 大浪淘沙 第二章 仇寇
多如繁星的火把聚拢在一处,仿佛无限宽广的炽热火海,上空笼罩着厚重的滚滚黑烟。
喘着气,不停地在大火中奔跑。到处都是哀号和呻吟,无数人在火海中辗转呼叫。远处四个人的背影,奉先公、胡安、张辽和魏续,他们谈笑风生,越走越远。拼命地奔跑着,却怎么也追不上;想要招呼他们,却发不出声音。
忽然脚下一空,顿时落入一个火坑。
惊讶地看着自己被火焰包裹,皮开肉绽,一块块地从骨头上脱落……
自己大叫了一声,忽然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白花花、雾蒙蒙的。但是嗓子里干疼,额头火烫,全身剧痛难当,好像仍在炼狱里燃烧一样。
“喂,主公醒过来了,主公睁开眼了!”
随着振得耳膜嗡嗡直响的一声大喊,从外面涌进无数脚步声。
“……”
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但自己一个字也没听不清。
好不容易视线清晰,渐渐能够看到周围的景象,这才发现,原来正好好地躺在官邸厢房的木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
呆呆地看着周围的一切,视线挨个儿地扫过去,视线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面前晃动,满是欢喜和激动的笑容:徐晃、雷吟儿、胡车儿、魏延……最后找到了那张挂着泪珠的如花笑靥。
“罗珊,我回来了,我答应过要回来陪你的,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