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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小家伙尚记恨我在它毛上擦油之耻,特来报复!纵然是我不会再在这张床上睡觉,但看见这该死的小白狐一副大作完毕盖章赏鉴的得意样儿,我也仍然是怒从中来,也顾不得自己尚在隐身,大叫一声:“绯绯!”
绯绯一闻我的声音,顿时吓得浑身一颤, “吱溜”一声抱头鼠窜,飞也似地钻出门去,想要逃之夭夭、溜之大吉。
我一看惨不忍睹的床铺,哪里还会放过这罪魁祸首?当下也顾不得收拾行装,随后追出门去!
绯绯吓得尖声大叫,慌不择路之下,“扑通”一声,力道之猛差点把迎面而来的迦儿撞倒!迦儿痛得叫了一声,裙下青金相间的蛇尾的尾尖微微晃现,随即又收回裙中。我只作不见,一气追下山去。
不想这小白狐道行虽浅,逃命速度却着实不错,它在前连跳带纵,跃溪穿林,疾若一道白色闪电!此时我们已奔下舜源峰去,那结界之力早就不能束缚我的法力了。我待要驾云追赶,它却尽拣林茂树密之处乱钻,害得我只好跟它比试脚力。
我们一追一逃,绯绯渐渐气力不支,不时回头吱吱乱叫,指望着林宁或是妩青现身救它。可惜的是我们先前一路遇上无数神庙中人,却恰恰没有他们二人。而那些人只道我们追赶戏耍,尚在带笑观看。此时深入山林,更是无人前来搭救了。
穿过一片密林,暮色已完全笼罩下来,四周景象已有些模糊了。绯绯用力钻过最后一丛灌木之间的缝隙,前面透出隐隐的亮光。它心慌之下,猛然向前一跃!只听“扑通”一声,伴随着数声惨叫,清凉的水花溅了几点到我的身上来——原来这灌木丛外却是一个小潭,约有半亩见方,潭水碧深,却是山泉汇集而成,那亮光想必便是闪动的水光了。
我听见倒霉的绯绯在潭中大声哀嚎,一边扑腾着水花,一边发出凡人杀猪时常常听得到的那种惨叫之声,哪里还有半分九尾灵狐的高贵之态?原来这小白狐竟是不会游泳的!
我纵是满腹怒火,但还是忍不住扑噗一笑。正待要跃下潭去救它起来,忽见潭中浪花涌起,一阵腥风涌来,一道晶状白光自水中射出,顷刻间绕了几绕,早将小白狐死死缠住!
小白狐一边拼命挣扎,一边自口中呵出白气,那物却浑然不惧,白光越收越紧,那小白狐绯绯渐渐失力,眼看将被拖入水底。
我手腕一动,感觉到望鱼剑在腰间跃跃欲试。心念一动,当即默念剑诀,望鱼剑“刷”地一声轻响,化作一道青光,已是悄然射入潭水之中。
陡然眼前白光一闪,急急丢开小狐,伴随着一声惨厉长嚎,猛地钻入了潭中!潭中浮起缕缕血水,那小白狐绯绯却如蒙大赦,拼命向潭边游来,湿淋淋地窜上石岸,正待落荒而逃,忽然打了个寒战,转身便向灌木丛中用力钻入!
我一个箭步上前,手掌一抻,已将这小家伙揽入掌中!我手在它头上轻轻一抚,一道柔和的青光闪过,我与绯绯顿时都隐去了身形。这小白狐初时被我揽住之时,吓得连踢带跳,此时大约觉出我并无恶意,便也乖乖地不出一声。
青光无声射回,我重又将望鱼剑藏于腰中,抱紧绯绯,避于一旁。
水花声响,潭水涌动,波心之处蓦然现出一个灰白色的蛇状怪物来,前半截身躯有如水桶粗细,到了尾部却细如人臂一般,头上犹自生有两只恶形恶状的灰角——蛟?白特蛟?
白特蛟也属蛟族分支,然而在蛟族中却是地位最低,因为其本性狠毒卑鄙,也多被其
他水族所不齿。它们常在水边潜伏,伺机便拖水边的人或牲畜下水吃掉。
据说有人曾亲眼看见小孩子牵着马在洛水边上洗刷,有一物如白练带,颜色光晶,在小孩子脖颈处绕了几圈,那孩子便落水而死。凡有水湾泊之处,都有白特蛟的存在。人在水中游泳或因洗马而落水死者,也多为白特蛟之所为。
忽见不远之处的水中,有一道红雾袅袅升起。红雾乍敛还散,水波之中,袅袅婷婷走出一个妙龄女子来。
她一身火红罗裙,裹紧曼妙的身姿,颇有几分动人姿色。眉心一点红痣,映着如雪肌肤,更是显得十分妖异。山风徐来,我的鼻端闻到了她身上浓艳的脂粉香气,但那种令人窒息的香气之中,却还有一种我所熟悉的淡淡的水腥气——水妖?
我努力想要自她的印堂颜色,来辨认她究系何妖。但她眉心那点红痣异常妖娆,闪动着剌眼的红光,每次我想要辨认之时,那红光便剌得我眼睛有些发花。
她似乎发觉有人在侧伺探,飞快地向四周扫了一眼。但我自暗练驭水诀的密要之后,又得到萼绿华的指点,法力大有增强。虽然说不上是惊世骇俗,隐住身形这种法术,倒还是用来得心应手。莫说她这种级别不高的水妖,只怕是大罗金仙前来,也未必能发现我隐在此处。
她满面狐疑之色,但确实不见人影,当下便轻轻拍了拍手儿,俯身向水中低声唤道:“白特儿!白特儿!”
但见深水里那粗大的身躯摆了一摆,一道白光射出,光亮如绸,围着她转了两圈,缠绕在她脖子之上。那女子便有些坐立不稳,竟似要被那白光拖入水中一般,她一边以玉足力踏那灰白身躯,一边笑骂道:“死鬼!你只记挂着拖人畜入水中享用,竟连老娘也不放过么?当心主人要了你这条小命!”
如听懂她话一般,那白尾一摆,便不再来扯拉。白光闪了一闪,顷刻间化作一个身着灰白衣衫的男子,出现在那女子面前。他的身体自腰身以下,都是沉在水中。但水质清澈,我虽是隔得远了,也仍可以看出,他沉入水中的那条滑滑腻腻的灰白色长尾,还在水中轻轻摆动。尾端之处,隐然可见其上有一道尺许长的伤口,透出缕缕血丝。这自然便是我方才的杰作了。
红衣女子眼尖,也将那伤看在眼里,当下娇声笑道:“白特儿,看来你真是在海里呆得久了,如今在这深山的潭水中倒是栽了跟头,这却是伤在何人手下哪?”
那被唤作白特儿的男子面容阴沉,嘴巴阔大,眼睛略有些鼓出来,样子甚是丑陋。他阴□:“不过是只不成器的小九尾狐罢啦,我本想吸了它那些许真元,却不料受人偷袭,那人跑得倒快,候我从水中出来,早看不到他的影儿啦……说起来还是因为你办事不力,主人令我前来问你,你来他身边时间也不算短了罢,如何事情没有半分进展?你不是真的迷恋上了那个男人,竟忘了主人的指令了罢?”
那名为阿会的女子闻言,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说道:“他自上次受伤回来,时时在洞府呆坐,哪里还有心情去夺取那物?对我也不象往时那般迷恋,真是无趣得紧。
你回去禀告主人,我可不愿再在这鬼地方呆下去了,横竖他现在对我也不再动心,便让我还回墨池去罢?”
白特儿怪笑一声,道:“这里山明水秀,咱们水族哪个不爱?你们一族人偏不喜欢,倒爱住在那些个污水池里,也当真叫人想不明白。难道是天生的贱命?”
阿会恼了,脸色刷地一下变得通红,叱道:“这与你又有什么相干?你们白特一族又是好了不得的阿物儿么?”
白特儿又是一声怪笑,倨然道:“眼下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阿物儿,不过主人已答允我,若是我办成这件大事,会与我封官称号,到时那些所谓水族名门,倒还不见得会看在我的眼中呢!”
他眼中凶光一闪,道:“闲话少说,你先回洞中去罢。时时监视他的动向,也别忘了自己的任务。主人虽是好性儿,你若不肯卖力,只怕也落不下什么好果子吃!”
阿会似乎对那个什么主人十分忌惮,只是撅了撅嘴,不再多言,当即化作一团红雾,又渐渐消散了。那白特儿望着她消失,冷笑一声,当即也化作白光,钻入水中去了。
我悄然出来,小心地向四周探望一番,确定再无妖物存在,这才抱着绯绯,向舜源峰上走去。
空山幽静,偶有猿猴自远处树枝上一荡而过,发出几声短促的尖叫声。忽听不远处的山崖之下,似乎有人在轻轻叹息一声,那声音却依稀有几分熟悉。
我吃了一惊,转过头去,忽见那面爬满藤蔓的山崖之下,隐隐似是有一处洞穴。还没来得及细看,我眼前突然一花,但见宝气毫光四处散射,赫然出现了一座晶光灿然的玲珑楼阁。
远远看去,只见那里云雾缭绕,隐隐现出亭台无数,画楼幽然。树木花荫之间,有奇葩琪草点缀其中,还有三三两两的锦衣美人,在庭院之中翩然出入。若是凡人到此,或许还会怀疑自己步入了仙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