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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官洋溢着些微的西洋风情,但是长长的纯黑直发和深不见底的眼睛却是典型的东方式的美。
“电车……”重复着她的话,我环顾着不太宽敞的空间,怎么看也是漆成微妙淡青色的车厢。在我眼中晃动的那排长方形的光斑原来是车窗,通透的映出早春那玻璃一样薄脆的天空。环境很亲切呢,可惜这里只有这个漂亮的人偶美少女一个人,未免太冷清了一点。“原来是电车啊……”我放心的笑了,可下一秒就觉得不对,“可是这里从来就没有电车啊?”
“没有吗?”那个美少女微微抬起脸看着我,她身上层层叠叠的白蕾丝裙子强调了某种高贵的沉重感,反而让人觉得她好像有些地方不太对劲似的,不过那闪动着的大眼睛却和她的语调一样鲜明:“那么,这里是哪里呢?”
“不就是……”突然间我无法回答她的问题,这座城市……叫什么呢?像记了重要事情的便笺,被不经意的丢在什么地方的一样,这一直存在于我大脑中最熟悉的地方的最熟悉的名称,找不到了!
为了帮助自己回忆,我转身跪在座位上眺望车窗外的景色,清脆的光线一下子灌进我眼中——原来是这么美丽的地方啊!一直延伸向天边的平坦田地上,植物刚刚萌生的绿色甜蜜而清新,金色的菜花像织物上鲜亮的斜纹;田地上散布着深绿色乔木,像从玩耍的孩童手里掉落下来一样,以充满自由的节奏感散布着,由稀疏渐渐变得茂盛,掩映着远处房舍五颜六色的屋顶。
更加奇妙的是无数散布在田野上的巨大白色烟囱,高耸入云的顶端弥漫着盛夏的高积云形状的烟气,与其说是烟还不如说是丰厚的水汽,像棉花糖一样完全没有污浊的感觉。从慢慢滑过眼前的烟囱间,我抬头看向绮丽的天空,虽然没有云彩,但每座烟囱的银灿灿水汽都形成一片小小的云山……
“好漂亮……我一直住在这样的地方吗!”我拖长了声音惊叹起来。
“很漂亮吗?”美丽的旅伴冷淡的回应着,“从我这里只能看见天空。”
我从座位上跳下来走到她面前:“只要站起来就可以看到了!这么长的旅途一直这么坐着多乏味啊!”可是我的话却突然引发了自己的疑问:“是怎样的旅途啊……我坐在电车上是想到哪里去呢?”歪着头努力想了一下,但脑中完全没有这件事的概念,所以再想下去也是浪费时间吧,我弯下腰看着旅伴:“这辆车要开往那里啊?”
“不知道。”漂亮的旅伴还是面无表情,让人觉得好像她身体里面有什么地方坏掉了一样。
“这样啊……”听出她好像不太想说话,我有些尴尬地摸着后脑勺回到座位上,转头看着窗外,电车正在转弯,所以可以看见前方的车厢,漆成了像彩虹一样颜色的车厢在铁轨上拉起一条流畅的弧线,从车外看一定更美吧——漂浮在泛着金色浪涛的青葱大海上,白石巨柱间的彩虹。
可是如果没有人说话的话,就算沿途景色再美,旅途也是单调的,转回眼来偷偷地看着旅伴,她还是一动不动的坐着,我再一次摆出笑容,不死心的找她搭话:“呐……你叫什么名字?”
“那么你呢?你叫什么名字?”旅伴那明净的眼睛近乎苛责的注视着我。
“我叫……”这一刻,我才真正地意识到不对——我还是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可是就像无法回答住惯了的城市之名一样,对于自己名字,我的脑海里完全没有一丝痕迹!
虽然离切实的恐惧感还有一段距离,但我确实感到了这件事的蹊跷!在美丽却完全陌生的景色里,我坐在除了人偶般的美少女之外,就再不见其他的乘客的电车上,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坐在这儿,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这电车要开向什么地方……
窗外奇妙的景致带来的兴奋感瞬间冷却下来,我一下子起身,却因为突如其来的晃动而差点跌了一跤,电车猛烈的前后移动了一下,突然发出嘹亮的汽笛声停了下来。
“到站了。”旅伴说着却动也不动。我怀疑的把目光投向窗外,车门是打开了,可完全不见车站的影子。不过既然到站就下车吧,我站起来,可旅伴却还是没有任何动作,我疑惑的问:“不下车吗?”
旅伴好像很吃力似的,慢慢的摇了摇头。
“这里不是终点站啊!麻烦了……我该在那里下车呢?”我求助旅伴,“你要在哪站下呢?”
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我的旅伴冷冷的回答:“哪里也不去,我没有办法下车。”
“啊?”就在我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气压式的车门嗤的一声关上了,我不由得更大声的抱怨起来,“什么嘛!停车时间已经结束啦!”
旅伴静静的看着我:“你不是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吗?这样就算下车也没有意义吧。”
她这样说也有道理,老实的在自己座位上坐了下来,我突然恍然大悟:“噢!你也是因为记不起自己的名字才不下车的啊!”
旅伴把头转向另一边不看着我:“不完全。”就在这个时候,流畅的西洋音乐突然间灌满了整个车厢。我最怕听这种曲子了,就好像抓住个不相干的人立刻拼命倾诉一样唠叨个不停,却偏偏又全是无关紧要的问题,纷繁的在人耳边啰嗦着,让人怎么努力也抓不住重点。
“车内广播吗?好吵啊!”我不满的大喊起来。音乐立刻停住了。
旅伴的眼神里流露出不屑的神色:“是天鹅湖。”
“是吗?”我尴尬的笑了起来,“欣赏音乐什么的,我完全不行呢!你好像很喜欢的样子?”
“我就是天鹅。”旅伴说得非常干脆,不过这样的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一点也不觉得突兀,因为穿着繁复蕾丝裙子的她,看起来就像一只高贵的天鹅。我正想表示赞同,旅伴却突然加了一句:“不过应该讲曾经是,曾经在舞台上。”
“咦?”我迷惑不解的注视着面前的天鹅少女,因为她太漂亮了,刚刚我觉得不好意思一直没敢盯着她看,这可以说是我第一次这样长久的看她:难怪了……难怪她说自己“曾经是天鹅”,难怪我从一开始就觉得她好像有点不对劲,好像身体有什么地方坏掉一样——原来,她没有脚呢!
那蕾丝裙子不是很短的式样,大约是到脚踝的长度吧,可是那裙摆纤巧的花边虚幻的下垂着,繁复的衣襟下完全感觉不到人体的存在感;什么也没有,那重重叠叠的裙子下面,什么也没有……
没有脚的话,就没有办法像天鹅一样起舞了吧;没有脚的话,就没法走下电车了吧。
看看窗外异样的景色,又看看眼前异样的旅伴,我大体猜到,这是怎样的电车了……
“你不害怕吗?”旅伴深黑的眼睛注视着我。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着,摸了摸后脑勺:“怎么说呢,也许……我在你眼睛里的样子更加糟糕吧?”看着旅伴眼睛里明显的惊讶的波动,我连忙摆出了拜托了的姿势:“拜托啊!如果很难看的话就别讲了!”
这一刻,旅伴的眼睛里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影:“没有呢,你还好,什么也没缺。”
这时,一直平缓行驶着的电车又开始慢慢减速,看来下一站就要到了,窗外的天色不知什么时候暗了下来,淡淡的蓝紫色笼罩在无垠的青葱田野上,而那些巨大的白色烟囱则隐隐约约的放射出柔和的荧光。我努力的向电车行使的方向看去,一成不变的景色像透视法的范例图一样;在无限远的地平线方向,僵硬的巨大黄色发光体微微的探出了头,缓缓的上升着,最初只是像一片褪了色的金箔,但很快就像暗淡的金冠一样镶嵌在地平线上,就算仅仅看到一小部分,我也完全可以想象出它整体的巨大量感。
散布着阴翳,蒙了灰尘似的黄色球体——那是月亮!电车正在向那大到无法想象的月亮驶去……
“这么大,好像都有点恶心了呢!我可不想到那种月亮上去啊……”我打了个寒颤不敢再看,缩起肩膀转身坐定,点点头增加自己的信心,“不管了,下一站就下车。”
“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下车干什么,下错站怎么办。”旅伴冷冷的表示反对,“反正明天这辆车又会从月亮上下来的。只要一直坐在车上,就有足够的时间想自己究竟是谁了,想起来再下车也不迟。”
那可不符合我的习惯!我也不太有耐心忍受旅伴的态度了:“那就一直坐在车上一圈一圈的转吗?我才不要!说不定恰巧就下对了站,说不定一下车就立刻想起自己的名字了呢!”
“我好心让你进入我的电车你还有什么意见吗?”旅伴明显的不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