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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笑拍手笑道:“怎能不来。”
她也不顾自己的新衣,并排和济兰坐在了一处,菱纱见状也嘻嘻哈哈的过去半跪在她家主子旁边,开始倒酒,宝络无奈的对着澄心一笑也过去了。雪竹看了看兄长又看看澄心,后者亦是无奈的一叹,她铺了条帕子,招呼雪竹坐下了。
这碧云天黄花地佳期如梦的,林笑适意极了,看看没被沙尘暴袭击过的天,好好呼吸下没有充斥着尾气的空气,多环保绿色的大自然!她开心的喝着酒,一尝之下,觉得味道颇怪,就问:“这是什么酒?”
宝络道:“重阳自是喝菊花酒了。”
“怎么和药似地?”
“是加了许多药的,”雪竹接话:“这是用甘菊花煎汁,用曲、米酿酒,又加地黄、当归、枸杞诸药酿制的,其实不一定在重阳才喝,平日适当喝这酒,会有治头风、明耳目、去瘘瘅、补肝气、安肠胃、利血之妙呢。”
林笑好笑的看着寡言的小哥哥,她已发现但凡提到医药类的话题,他就会开尊口,人也会精神,难得见他如此,林笑就势赞道:
“二哥知道的真多。真厉害。”
被表扬的少年脸登时红了,他忙喝了一口酒,低了头。
一旁的菱纱笑道:“姑娘你可不知呢,这酒就是二爷自己酿的。”
银线也忙道:“这个我知道,去年过重阳我就见过二爷让小丫鬟们去摘初开的菊花和叶子,说是用来酿酒的。”
林笑又一次大赞雪竹,这让小少年的头低的更低了,引得济兰哈哈大笑起来。喝了酒,相佐的就是糕点了,林笑一吃就知道是澄心做的,除了细花糕和金钱花糕,还有一种切成菱角状的吃食,半透明甜软适口,对于林笑而言这口味太熟悉了,竟和现代吃的凉糕极像,她就问这是什么。
澄心道:“这是九重食饵,是以前学的,想起来就做了点。”又问怎么做的,澄心道:“将米用清水洗净了,浸泡一个时辰,捞出沥干,掺水磨成稀浆,加入水白矾和红板糖拌好了再去蒸,分九次舀入米浆,蒸好了再抹上油就成了。”
“澄心姐姐真是好手艺。”林笑边赞边吃。她本是北方人,一向喜欢吃面食,这东西极对她的胃口,见她吃的开心,澄心一向冷淡的脸上也有了笑意,谁都希望自己的工作得到认可,澄心也不例外。在她看来这位大小姐自打好了后虽然说话行为有些奇怪,总体来说还对自己的眼,何况她二人难得的能吃到一处,想到这里,她又为林笑斟了一杯酒。宝络在旁看着,不由得有些诧异,她可是知道姨娘房里这位大丫鬟的脾性的,难得还有她心甘情愿去伺候的人。
众人说笑吃喝闲聊着,林笑随意的问起这重阳的来历,实是作为现代人的她对这个节日相当陌生的缘故,已有三分酒意的雪竹未加思索道:
“曹子衡说过:岁往月来,忽复九月九日。以为宜于长久,故以享宴高会。大约是魏晋时期有了重阳这个名目?”
济兰道:“那集重阳入帝宫兮,造旬始而观清都呢?”
雪竹点头称是,又道:“哦,我想起来在《西京杂记》里也有三月上巳,九月重阳的话来呢。”
林笑听的头大,怕他们再说个不停,以前就有这样的事,虽说这二位都不怎么爱学八股,杂书却看的不少,到底是在论事还是在比谁更博览群书呢?于是她忙打断道:
“好哥哥们,我只知道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总之就是在这天要登高要聚会嘛。”
济兰笑道:“不错,妹妹背诗背的好!”
雪竹也笑道:“李太白下来是王右臣,王右臣下来就是杜少陵了。”
林笑甚窘,很是后悔提及这个话题,见主子没面子了,菱纱便打抱不平道:“大爷二爷欺负姑娘呢!谁说姑娘只会背诗的,爷们上过学堂会作诗又有什么了不起。我家姑娘的画儿画的可漂亮了,上次姑娘画了一张奴婢的像,虽只有几笔却极肖似。两位爷怕也是不会的!”
听菱纱这样说济兰雪竹都很好奇的看着自家妹妹,问是怎么回事。林笑的脸立刻从红转青了,那是有一日她做刺绣总做不好,菱纱给她示范,朦胧光影里小姑娘认真的脸像水蜜桃似地新鲜可爱,惹得她顺手拿起眉笔在笺上画了张简单的脸部素描。菱纱见了极是喜爱,非要了去,已经再三说了不要说出去,可大嘴巴果然是大嘴巴啊。如月心里哀叹着,想着如何应付,却听济兰道:
“妹妹大才,愚兄早就知晓,中秋当晚一曲《水调歌头》闻所未闻!非大才不能唱也。画画的好也不足为奇了。”
旧事重提让林笑囧了,又听雪竹道:“小妹喜读诗词游记,我看桐荫小筑里的此类书许多都被妹妹拿去看了,大哥,只怕过不了多久她就将你我比下去了呢。”
林笑从囧化到了石化,她有些羞恼的道:“说这些有的没的作甚,背诗是没趣,此时有好山好水好酒好吃的,两位大才还不快快将诗写来!”
济兰自斟自饮,笑道:“让我们作诗也没什么,只是妹妹有何表示?”
林笑咬着手指眼珠乱转,忽然就得了个好主意,于是自负道:“大不了你们作了,我也作,只是别写诗改写词吧,也不限韵,就是赋这重阳节便好了。不过写得若是好了,哥哥可得答应我一件事儿。”
两位少年听了都失笑,济兰道:
“不可抄用前人。”
“不抄不抄。”
“若我们觉得妹妹写得不好,如何?”
“自罚三杯。”
知道妹妹酒量好,济兰便点了头。此时无笔墨,二人都打起了腹稿,菱纱看林笑满不在乎的吃着糕,心里着急,悄声问道:
“姑娘行不行啊?”
宝络亦悄声道:“姑娘可是有主意着呢,怕是大爷要输。”
银线道:“我不信,姑娘才读了了几天书?我家大爷逗她玩呢。”
盘金道:“猜也无用,不如押赌。十个黄钱起注。”
菱纱瞪了他一眼:“又来!”
盘金回瞪去:“不敢?我就押我家大爷,二十个子儿。你来不来?”
银线笑道:“可惜带的少了,五十个子儿。”
菱纱还在犹豫,宝络道:
“我押一串儿钱,赌我家姑娘!”
“姐姐,那可是一个月的月钱……”
见宝络如此豪赌,菱纱有点傻眼,也不知她哪来的底气,盘金挑了挑大拇指,银线一个劲儿的摇头,一直沉默的澄心诧异的投过来一眼。
第二十七章 公子
不说宝络等人如何打赌,且说这厢雪竹已做好了诗。他摇头吟诵道:“又逢重九,花开离人游。高风古意赠茱萸,袖底暗香延寿。登临北极眺碧潭,胭井枯泉残垣。南朝旧曲尤唱,寂寞金蕊酒寒。”
是一首《清平乐》,林笑点头道:“嗯,好。”其实她也听不懂好不好,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能做出诗词再不好也比自己强!她眼波一转,济兰正含笑看着自己,只听他道:
“台城旧苑忆烟树,芳草凝绿处。六朝金粉逝沧波,几度重阳怎堪霜满坡。观象台上说旷观,三战定江山。君问犹有冠军侯?踏破祁连我辈竞风流。”
这首《虞美人》做的颇有豪气,上阕怀古,下阙说的是康熙亲征葛尔丹一事,听玄外音自家哥哥似有效仿霍去病之意呢,好志向!林笑正待夸奖,只听盘金银线一阵胡乱拍手叫好,而她的两个丫鬟在旁直瞪眼,这又是怎么个光景?
“妹妹?”济兰提醒的唤了声,林笑转过脸来假意思索着,那厢菱纱紧张的攥起了手。林笑起身踱了几步,来到篱笆前,心里默念道:毛爷爷,莫怪小女偷词之过,我也是无奈之举呀。她假模假样的抬头望天低头观花,少顷回身展颜一笑,将一阕《采桑子》朗声念出。
果不其然的见到兄长们大惊的表情,于是忍笑故作谦卑道:“哥哥,妹妹这首阙词如何?”她心里的小恶魔跳出来叫嚣:敢说不好,那就是你们真的没眼光,小心晚上做恶梦!
不远处一个陌生的声音喝彩道:“好词!巾帼不让须眉!”众人具起身向树丛处看去,只见三人分开树桠前后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几个随从。
琅济兰并不意外,似是猜到般悠然道:
“小曹,果然是你。”
“你怎知是他?”其中一个少年奇道,听声音正是那个叫好之人,他瘦高的个子,八字眉三角眼,三分无赖七分痞意。叫小曹的是个和琅豆儿差不多大的男孩儿,剑眉大眼,唇红齿白,透着一股子英气,看着很有精神,年纪虽小身量却不低。这男孩儿笑嘻嘻的道:“你又不是不知,他是属狗的,鼻子灵着呢,我用着他家的香,他会闻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