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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弈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笑得更害羞。他抿唇的模样,善伊觉得有些罪恶,因为那红如樱桃的香唇,能勾起人欲望要扑过去咬上一口。她转过头来,大口大口呼气,想起年幼时爹让算命的给她卜过一卦,那白胡子老头捏着长须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好色之命。”可怜那老头一把年岁了连口茶都没喝即被爹爹拎了出去,她娘便在一旁冷冷笑着,似乎生出个流氓女儿自己一点责任也没有。
“如何入了宫呢?”善伊寻了话机便问下去。
李弈老老实实答:“娘见我就烦,哥哥便领了我入宫。”
善伊觉得他也是一可怜孩子,颇为同情的拍拍他肩膀道:“兄台与我同病相怜,我娘也不喜欢我,逃命都不带着我。”她说着停住脚步,远远看着小眼睛抱着三步外的一棵树黯然神伤。本就不剩多少撮的白毛在风里孑然飘摆,冯善伊摇头,叹了一口气,娃又失恋了。
冯善伊情绪万千,朝向小眼睛连连哀叹:“说了多少次了,单相思有什么好。你偏偏学我,一片丹心又沉池子底寂静去了吧。这年头,美若天仙的女人个个水性杨花,你要找也得找我这种居家过日子的。过来我的怀里,我们寂静一下。”身为家长,她没能从小告诫它一个道理,这世界上,一切与雌性有关的动物,无论是女人还是母狗,都是需要远离的。
李弈皱着额眉,沉重地凝着善伊,目中有水汽向上涌:“兮兮你有读心术吗?”
胡笳汉歌 北都篇十八 圆
月圆正好,是一个适合思念故人的良夜。
寒风也好,有一种配合感伤忧愁的气氛。
冯善伊左手怀里搂着因失恋痛得发抖的小眼睛,另一手不忘时不时拍拍同样因失恋哽咽不断的李弈。李弈讲得十分动情,她多少也听明白了,无非是青梅竹马的老套故事,女的贪图富贵入了宫来,将他狠狠抛弃。说及陈年旧事,她听得大多是他什么时候爬了她墙根,看她写字,又什么时候帮她捡了挂树上的风筝。
她越听越觉诡异,适时打断道:“你这么说吧,表白过吗?”
李弈摇头。
冯善伊又道:“你们说过话吗?”
李弈继续摇头。
“她,认识你吗?”
“是我远房的远方表妹。”
她猛拍着他肩:“表兄表妹什么的最不靠谱。你这失恋来得比我们小眼睛还没出息。”
李弈揉了揉哭红的眼睛又道:“天色晚了。”
冯善伊幽幽然站起来,缓缓念着:“今天的事,你知我知,小眼睛知就好了。”
李弈勉强而笑:“知道。”随着立身,添了几分关切道,“夜里路黑,你在哪处宫所做事,我送你回去。”
“昱文殿。”冯善伊特别强调,“我在贵人身前做事。”
李弈本是走在前面,突然回身,“你是说冯家的贵人?”
“知道她吗?”冯善伊小心翼翼探问。
“哦。”李弈一点头,“是公主。”
冯善伊打了愣,咬唇不解地盯紧他。
李弈沉了一口气:“我母亲是旧燕人,从前伺候过燕太子。冯贵人是太子遗女。在母亲眼中,冯家足以倾覆生命去守护。”
“据我所知。”冯善伊眨了眨眼,“冯门个个谄媚小人。”
冯善伊的意识中,这个半斤八两的公主早该被世人遗忘。故地难寻,故国难回,故梦更是难圆。记忆里,那个叛父弃国的父亲毫无复国兴家大志,日夜纵歌颓靡,他招揽文人墨客,云罗美人姬眷,过着一个亡国太子所不当享受的荒废生活。在魏帝面前,他形同一只狗,谄媚言笑着为主子脱靴落马,他品着太武帝喝剩的冷酒如若珍宝。他用他的卑微软弱粉碎了汉皇室的所有尊严,以哗众取宠的小丑模样换取太武帝片刻的嘲笑,这一笑,是十年的苟存。
有多久没有想起父亲了,有多久没有忆起那些荒唐可笑的日子。
她之一生,没有读懂的那个父亲。如今,会不会依然藏在魏宫阴冷潮湿的某个角落,以他特有的目光寂静地凝望着自己。
这个夜晚,告别李弈从而投入的深沉的夜,她前所未有的醒然,是一种寻找自我的沉省。她埋在乳娘春的怀中,那缕自出生之日起便怀抱于周身的柔美馨香将她团团裹住,是难以忘却的味道。她笑得静谧,自言自语,又似说给春听——“我如何能自私地一心只想逃出生天呢?如何能忘了自己是谁。”
春以她母性的温暖环抱住善伊,她静静笑着,然后又提醒了她:“你姑姑说,你的路很长呢。”
细雨入窗,北都在阴冷中瑟瑟发抖,春起身去阖窗,却见宫门口依稀的烛火伴着零碎的步音徐徐漫入,冷风中明黄的一抹划裂黑暗,晃动着越发清晰。春将窗根关紧,转过首来,微向善伊一点头:“他来了。”
冯善伊坐直身子,整齐衣服,三步走至门前,大开房门,迎着瑟瑟冷雨跪立当中。
拓跋濬大步而入时,未瞧看她一眼,他周身很淡,淡得嗅不到活人的气息。
“侍寝罢。”他一行三步,一吐三字。
冯善伊面色冷僵,死了命的琢磨这二字,咬得牙根发紧,双拳握得无力,她撑着双腿麻木地走靠过去,呼了口气实话实说道:“侍寝这东西,我不大会。”
拓跋濬一挥手打发诸人退下,自己绕进屏风后面宽衣,淡淡的声音绕了出:“白日躲窗根下怎不看得明明白白?”
她心头颤了颤,脸未红,却霎白了,转过身去,咬牙:“那我先去洗洗。”
话未落,屏风后的人一展长袖,将她拉了身前,她鼻尖正抵在他胸前,那一种味道,是佛堂的檀香混着女人的胭脂香,即便混杂,却并不难闻。她皱皱眉,扬了头,俱是疑惑的目光正触及他满目疲惫。拓跋余的**佳人无数,只是拓跋余尚没能雨露均沾,那么面前这个男人是如何在一月之间做到的?他一天,倒是像如此这般念多少句“侍寝罢”,而后再掩藏倦乏强行欢好之事。她一时半刻,竟读不懂他。
“不必了。”他淡淡说着,拉了她斜靠在榻上,身下压紧茜素红的罗帐,依然是毫无温度的沉眸,这一次却只有更深更黑,他用无比陌生的目光将她紧紧裹住。
她面无表情地解开领口的文扣,动作缓慢。他勾起清冷的嘲笑,随即抬手娴熟地滑过衫领,那些绣刺精美的文扣便一颗颗裂开,他闭了目,就那么贴近她怀里,夹杂着寒凉的体温。肌肤接触的一瞬,她还是感应到了他丝毫不刻意的颤抖,那是出于一种厌恶。她能从他平静的呼吸和压抑的颤抖中感受到他对自己所有的厌恶。
他们一共做了三次,以同样的姿势。
第一次是疼痛,未得歇喘之后的第二次于是更疼,第三次疼得全然麻木。
到了第四次,他卷土重来,作势再次深入她的身体,她以为这一次总该迎来老宫人秘言中的所谓欢愉,于是稍带了几许随之任之的淡然。“咚”一声窗由风吹开,身后冷冽扑来。拓跋濬稍张开目,尽是不厌其烦,长睫间抖出的汗珠瞬间滑落了她眉间。
冯善伊借机滚下榻,静静道:“我这就去关。”
残破的衫衣滑过冷殿,她赤足行靠窗前,月色妖白,曳于云端,就那么死寂地落了她眉间。她抬手触窗,睨到昏暗中逼人的目光。是李敷。他坐于树上抱着剑,面无情绪地盯紧这扇窗,目光略过她,有那么丝不屑。
她回首看了一眼榻上人,忽然明白,这也是个时刻防范女人的皇帝。
再入榻间,轻了脚步,只觉帐中人静得没了呼吸。她靠在一角,挑了帐子,果真见拓跋濬闭目睡去,平淡的呼吸若有若无,眉间青色郁结,似乎难得安适一眠。
冯善伊没有表情地转入里榻,夺过由拓跋濬拉去的大半被子,裹得死紧,而后安稳的睡去。
这一夜,竟也难得没有噩梦。
胡笳汉歌 北都篇十九 过
拓跋濬确实是一夜安眠,只这贪眠的后果便是,入了春凉。
冯善伊晨起便也是由拓跋濬的咳嗽声惊醒的,就那么一声又一声似乎极力压抑的闷咳,连着床板一并震,她想不醒也难。睁开眼睛第一反应,便看到内侍府的大太监死死盯着自己,确切说,是盯紧了被她霸占的衾被。
拓跋濬正已坐起半身,周身披了袍衣,晨间冻醒了的,才叫人近身添了暖衣。
“皇上。”太监一眼瞪着冯善伊,再转过目光颇为心疼地看紧龙体金安,“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