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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人皆知,皇后极少认真说话,但凡她认真开口,那必是有一无二的要事。当年宣政殿前,她是认真了一回,于是乐平王就此丢了性命。既有前车之鉴,俱是骇得连连发抖,争先恐后说出那个忠字。
只她仍未满意,看过大殿一眼,才又提升询问:“乙夫人是曾立誓?”
宫妃之中立时为身后那女人让出路来,乙弗涣平静走上去,一脸温顺即道:“臣妾愿随皇后娘娘立誓,此生效忠于皇上,忠于太子弘。”
冯善伊定定看了她半刻,笑言:“你与我的儿子,谁也不准染指太子之位。”
乙弗涣仰起头来,毫无犹豫直言:“是。皇后娘娘同臣妾的儿子,再以后所有宫妃之子,皆无资格染指东宫首位。违者,或以异心,人神共诛之。”
她要的便也是这一句话。冯善伊忙转身,盯着跪了一地的人,再扬问:“军曹尚书何在?”
人群中忙滚出了一人,身如筛粒抖动不止,连连磕头道:“臣,臣立誓了”
“本宫不是问你这个。”冯善伊轻了一声,微停顿,“本宫与乙夫人的话,你可曾听清了。”
“是,臣等听清了。”
“是可以如实报予兵部?”
“是,臣将如实转告言之。”
“但要如何做呢?”
“但要。。。。。。”这老头眼一直,幽幽道,“臣在兵部贴个告示,写着娘娘的话。”
冯善伊连忙抽出身侧羽林郎腰间的长剑,逼了过去:“少耍滑头端看势态的也是你等”
“娘娘要臣如何做,臣就做。”吓得缩了缩身子,声亦是抖的。
“储君无废,你们也不需看脸色了。”
“是,不看脸色了。”
“云中战事。”
“是云中之战。”军曹一边重复一边快速反应,终于眼眸大亮,呼声而道,“这就出兵相援。娘娘放心,此去修整毕,明日即派遣援军前去战地。”
冯善伊点头,再不用出声,手中长剑抖落在地上,背过身去长呼一口气。总算遇见的是个能听懂人话的。转身欲走,一阵紧的剧痛忽由腹下袭来,身子摇摇欲坠,绿荷一臂迎来,将她圈入怀中。
似有温热的血流顺着腿间蜿蜒而下,双膝瞬间发软,软绵绵地坐落冰冷的地间。
绿荷命众人将身子转过去,再急忙翻开她裙尾,只望了一眼,攥着她的腕子手指冰凌发抖。另一手哆哆嗦嗦摸索着裙中血红,濡湿黏稠。
长门猛地推开,众人忙俯身下跪,山呼声铺天盖地。
冯善伊苍白的汗颜幽幽扬去明光碎裂的殿门,拓跋濬匆乱的步子在视线中摇摇晃晃,他一步而来,蹲身于她身前,冰凉的手裹住她的。
她只看他一眼,虚弱道:“军曹尚书予我立了誓,但他仍拖拖拉拉不出援军,你就斩了他,以一儆百。”
他此刻有心想抱她起身,可是较她更虚弱的身子全无气力,他只得抬袖拭去她额上淋漓冷汗,将目中的惊慌尽力压抑,开口:“好。立斩不误。”
她倚向他怀中,欣慰一笑,声音低得只有他能听见:“只我生下儿子,你对外要称是个死胎,且一定要告知哥哥,是个死胎”
如她所愿,他早已拟好诏告天下的旨意,他将对外称生下皇子的是曹充华,那个孩子一出生也将被送去云雀宫。只是,他这样难过。
她的哥哥冯熙,于沙场上或许是一匹狼,朝堂上却是只狐,欲望与野心会将他的胃口一点点撑大,至那时,他所想要的便不仅仅是兴复家门那般简单。在冯熙变身成狐之前,她希望他可以是一只永远懂得满足的狼。
眼前的景象,并随他的脸逐渐模糊,握紧他的腕子,只说了四个字:“东宫无废”
拓跋濬点点头,将她环得更紧,温暖的泪,猝不及防而落。
他允她:“不废东宫。”
她无力地闭上一双眼,他疾呼自己名字的声音越来越远。。。。。。
她只是一个母亲,想要保全自己的孩子远离因权力而扭曲可怕的争夺,她也只是一个妻子,想要看到自己的丈夫不会因琐事纠结伤神皱眉。可她也是这个帝国的皇后,她之身后是万万黎民翘首以盼的目光。
这一梦有多长,长到她时而觉得自己一醒来,周遭已是物是人非,那些失去的人会若无其事地站在她面前,巧笑清言道,这是一个梦。。。。。。。
在这场东风一入辗转多年的梦中,她成为家族中唯一被铭记的女子,成为史书上将留有一抹身影的旧迹。最重要的,她成为他身侧那个与他睥睨天下峥嵘一世的女子。
胡笳汉歌 064 云冈石窟
064 云冈石窟
和平元年,河西叛胡,拓跋濬遣派督河西诸军南趋石楼讨伐叛军,大胜而归。至此时,汉化之政按部就班徐徐推进,上行下效,成绩斐然,朝中起先抵制汉化的胡臣亦相继加入,胡将汉臣一派和睦融融。
太后常氏于这一年染病不起,卧床数月,李夫人曾进书言欲入宫亲自侍奉病榻前,拓跋濬婉言谢绝,只道宫人一切操持得来,可准李夫人不时探望。
这日昏后,诸皇子由南书房去课,前往太和殿探视老祖母。云中携弟弟们予太后行了礼,便靠在一侧。
常太后幽幽抬眼,低问了声:“你们父皇的头昏,好些了吗?”
云中忙应道:“祛了些,只是仍不能盯着奏折太久。”
常太后叹了口气,正值壮年的男人,身子却比自己还要单薄,一年到头,吃用的药,都抵上她三个病入膏肓的老太婆。
将迎靠床前的四人一人瞧了一眼,常太后首先问云中:“太子的课业师傅如何评价?”
云中咬唇,只幽幽道:“说是进益。”
“真的?”常太后挑起一眉,冷冷笑着。
拓跋若忙由拓跋弘身侧立起,坦言答:“是一塌糊涂才对。”
拓跋弘拉紧拓跋若的袖子瞪他一眼。
拓跋若扭了扭身子,浑身不自在,又吞吞吐吐道:“太子哥哥念书不比云中哥哥。”
太后叹下一口气,将几个孙子散去,只留下拓跋云中。她阖目在榻上躺了许久,似小睡了半刻,又抬起眼看着跪在身侧一动不动的拓跋云中。看着他的眸子,便立时能想起他**。
“你起来吧,地上凉。”
拓跋云摇头:“地上不凉,皇祖母这样看着我方便。”
太后心底一暖,这孩子确是极为懂事的,不知是因皇后教导有方,还是跟随在皇帝身边学了不少规矩,总是比同龄的孩子要得体大方。皇帝不止一次在人前言以此子为荣,而拓跋云中又是个心思灵敏的,勤学又聪慧,想是在各方面都要超出东宫许多。只他越优秀,她便越难安。
常太后探出一只腕子,攥向他,微弱的声音滚出:“云中。皇祖母去后,便将灵位供奉在舍利寺中。哀家最不放心不下的人,除了东宫,便是你。至那时,你可愿意剃度出家,去寺中陪我?”
四年前,她便意欲将这孩子送出魏宫,只担心他将日会成为东宫的威胁,便如宗长义是拓跋濬不得不除去的亲手足。她实在不期望父辈的同一幕,于子辈再现。不论偏袒了谁,初心总是好的,希冀这家国稳如泰山,东宫无损,父子无仇,兄弟和睦。
拓跋云中垂首想了想,扬起头,宁静道:“孙子答应皇祖母,会陪着您的。”
“你当真愿意出家?”
“若真能为父皇祈福,护佑我大朝,孙子愿意。”拓跋云重重点头。
常太后欣然微笑,双手握紧他一只腕子,连声感慨:“只你不怨我。只你。。。。。。”渐也再难言下去,只剩余叹。
拓跋云中放落她的手,行了一礼,声音平静:“皇祖母放心,孙子会像父皇请言,说是自己的意思。”
常太后看他一眼,想他极为懂事地连这一层都顾及到了,当真是七窍玲珑心。只可惜,他偏偏是生在云中,又是冯氏所生。若非如此,将大魏的中兴盛业交付于他这一代手中,她即是死也能对得起旧东宫了。
“母亲从来嘱咐孙儿,这一辈子都不能和弘儿相争。”他说下这一句,再平静微笑,满目皆是淡然。。
常太后闻此,眸子一抖,前尘旧事袭来戚戚焉。
“你母亲她当真如此说?”
拓跋云中又一点头,所言句句是真,如何能假。
“你母亲她不与哀家争了,所以哀家连个斗的人都没有,才会老得这样快。这一老,病也来了。”常太后自言自语着,缓缓阖目,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