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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雅!止血!”易明手里拿着一颗血淋淋的子弹喊道。
阿雅连忙将一些黑色粉末状的药粉往李畋伤口上撒。那是小蓟炭,山里人常备的止血药。将小蓟洗净、切段、凉干,放入炒锅,用旺火炒至外焦内里黄,而后研成粉末存放,随时取用。
易明放下短刀和子弹,和阿雅一起给李畋包扎伤口,解开绳索。
李畋张口,竹筒落地。“取出来了?”李畋问道。
“取出来了。”易明揩掉额头的汗水,拿过那颗子弹,在衣服上拭去血迹,递给李畋。
李畋接过,那颗子弹已经略微有些变形。
取出子弹之后的第三天早晨,李畋持续多日的高烧退去,精神也好了许多。在阿雅的搀扶下已经能够下床走动。
“阿雅,能不能给我找一张纸?”李畋问。
“纸?我找找看。”阿雅转身欲去。
李畋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有鹅毛吗?鸭毛、鸡毛也行。不要多,一两根就够。越长越大越好!”
阿雅笑了笑,走出去。取了东西回来时,却看到李畋在火塘边捣鼓什么,阿雅十分好奇,便悄悄地走到李畋身后。
李畋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着火塘中燃烧未尽的木炭。
“你要生火吗?”阿雅问。
“我想弄点松烟。”李畋说。
“松烟?怎么弄?我去弄。你快去躺着,刚刚不发烧了,别累着。”阿雅搀起李畋。
李畋想了想,自己现在只有右手能动,也的确不太方便,就说:“也好,很简单,你弄一些松枝,点燃后拿一片玻璃或者刀片也行,只要是有光面的东西都能用,举在松枝上面,松烟就会聚集在玻璃或者刀片上。等到玻璃或者刀片完全被薰黑之后,小心地把上面黑黑的那层东西收集起来就行了。”
“行行行,只要你躺到床上,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弄。”阿雅的语气完全像是在哄一个孩子。
松烟兑上水便成了墨汁,削过的鹅毛便是笔。
李畋很用心地在一张牛皮纸上画一张图。
阿雅站在旁边,帮李畋压住那张牛皮纸。
李畋在图的某处涂了一个重重的圆点,然后写了十四个字:“洞葬悬棺,二郎搜山。石门坎,小迷糊。”然后笑着对阿雅说:“万一我死了,就将这张图交给你静如阿姨。贵阳漱石斋的孙老板知道你静如阿姨在什么地方。”
“不许说死这个字,多不吉利!先生一定会长命百岁。”阿雅说。
李畋拿起刚刚画好的图,撮起嘴巴轻轻地吹着,想让墨迹干得更快些。“好好好,长命百岁!这事儿啊,我们阿雅说了算。”
不管怎么说,李畋伤势的好转让阿雅感到异常欣慰,多日笼罩在心头的阴霾突然散去,如云开雨霁。
6月18日,天朗气清。
起床之后的李畋看上去精神很好。
阿雅在忙活早餐。
李畋走出,站在美人*边上,欣赏着远处的山景。远山如黛,李畋在思考着下一步应该做些什么,有一个场景在脑子里挥之不去。那个神秘的部落。那场血腥的杀戮。艾西瓦娅从项上摘下一个辣椒形状的白色玉饰,用一种李畋听不懂的语言述说着什么。阿月在翻译:“这个是钥匙。只是一半,另外一半在一个叫岜沙的地方。”
岜沙,岜沙。眼前这个叫岜沙的苗寨究竟还隐藏着什么秘密呢?
吊脚楼前的空地上,易明在劈柴,光着膀子。
一阵山风吹来,李畋打了个哈欠,感觉有些乏力、头晕,突然莫名其妙地烦躁不安,在回廊上来回踱步。踏得楼板山响。
阿雅听到动静,慌里慌张地跑出来。
李畋的面部已经扭曲,一脸苦笑。
“先生,你怎么了?”阿雅焦急地问。
李畋已经张不开嘴,牙关紧闭,脖颈后挺,身体抖动不停。
“易明!易明!你快上来!先生出事了!”阿雅冲着吊脚楼下喊。
易明飞也似的几步跑上吊脚下楼。
李畋已经躺倒在回廊的地板上,腰部和颈部夸张地往后挺。
“先生,先生!”易明想抱起李畋,赤裸的胸前,一件小小的玉饰恰恰垂在李畋的眼前。那件玉饰很别致,一件小巧的墨玉挂件,像蝌蚪,又像辣椒。
李畋心里一惊!易明身上的挂件和艾西瓦娅那件一模一样,只不过是一黑一白。那一刻,李畋突然明白—这一黑一白的玉挂件,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那件太极玦了!只是,李畋现在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全身的肌肉都在痉挛,但他的眼睛却依然死死地盯着那件在眼前晃动的玉饰。
“先生,先生!”“先生,先生”阿雅和易明二人不停在呼唤,却不知道如何是好。
李畋身体已经极度弯曲,似乎有什么无形的东西缚住他的头和脚,却又抵住他的腰,然后拼命地向后拉。李畋的身体已经成为一只反张的弓。突然,李畋的身体又像是被人猛扯了一下,而后猝然停住。仿佛那张弓被猛然折断似的,李畋再也不动了。
“先生,先生……”易明在呼唤。
“先生,先生……”阿雅在呼唤。
李畋已经气绝身亡—死于破伤风。
第二十九章 同行
2006年9月26日,清晨。
山寨门口的平坪。岜沙人在跳芦笙舞。游客越聚越多。
沈默、夏晓薇和林涛绕开人群,悄然离开。
出了寨门,沈默招手打车。
月亮突然出现,对林涛说:“告诉他们跟我来,有人在等你们。”
夏晓薇对着林涛挤眼儿,微笑。
林涛朝沈默翻白眼:“有人在等你,让你跟她走。”然后转身附在夏晓薇耳边悄悄说话。
沈默看看林涛,又看看夏晓薇。
月亮显然是不耐烦了,上前拉起夏晓薇的手就走。
林涛和沈默跟上。
绿荫掩映处,一辆黑色大切诺基停在路边。
月亮敲击着车窗:“(苗语)易龙哥哥,我把他们领来了。”
易龙摇下半个玻璃:“(苗语)月亮,谢谢!不要对人讲我的事情。”
月亮:“(苗语)易龙哥哥,你是岜沙的英雄,岜沙的女孩儿不会出卖英雄的。”
易龙点头:“(苗语)月亮是个好女孩儿。”
月亮转向林涛:“(苗语)下次记得去我家哦!”
林涛摸头,傻笑。
月亮跑掉。
易龙摆头:“上车吧,诸位。”
沈默迟疑不决。
易龙:“奉我阿爸之命,送你们去石门坎,上千里路,你以为我愿意?我阿婆欠你们家的人情,我这是在还债。”
沈默上车,副驾座位。
夏晓薇、林涛上车。车的后排两座中间上放着一个纸箱。
易龙:“面包,火腿,矿泉水。饿了吃,渴了喝。”
汽车猛然发动,几个人的身躯剧烈摇晃。
大切诺基行驶在山路上。
林涛小心翼翼地问:“你真的杀过人?”
“在逃杀人犯。害怕吗?”易龙猛打方向盘,山路有一个急转弯,“但是你别想告发我,否则下一个被杀的人就是你。”
夏晓薇:“为什么要杀人呢?”
易龙:“他该死。”
夏晓薇:“一个人的生死不应该由你来说。”
易龙:“如果我现在停车,把你强暴了。你再问问姓沈的兄弟—他会不会杀了我?”
林涛欲起:“你……放屁!”
夏晓薇扯住林涛的衣服。
林涛坐下。
夏晓薇:“他?肯定不会。”
易龙:“那他不是个男人。不过,你身边的小兄弟也许会—他更像个男人。”
沈默干咳。
太阳高照。汽车在行驶。
沈默回头:“林涛,给我拿瓶水。”
林涛取出一瓶水递给夏晓薇:“姐,喝水。”
夏晓薇摆手:“还不渴。”
林涛转手杵给沈默。
下午五点三十分。贵阳郊外,高速公路。大切诺基一头钻进雨幕。
雨幕中,山峦起伏。
夏晓薇的手机响,一个陌生的号码,来自贵阳。
“二小姐!快来救救大小姐……”电话里是王小翠急促的声音。
“我姐怎么了?她在哪?”夏晓薇焦急地问。
“贵阳,精神病医院……”电话里的声音突然中断。
“喂,喂,喂……”夏晓薇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回拨,无人接听。
沈默回头:“怎么回事?”
夏晓薇冲易龙:“去贵阳精神病医院,我姐出事儿了!”
沈默:“晓蔷怎么了?她怎么会在贵阳?”
夏晓薇扭头,看着车窗外面的风景。
沈默冲夏晓薇:“你倒是说话啊!”
易龙疑惑:“贵阳精神病医院?我知道贵阳有两家精神病医院,一个在麻冲北路,一个在百花山路。一个是贵阳市精神病人福利院,在云岩区百花山路。能确定在哪一家吗?”
沈默:“晓薇,都什么时候了?要怄气也得先救出晓蔷。把手机给我!”
夏晓薇将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