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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只女子使用的梳盒,玉石的质地,上面刻着精细的兰草纹样。晴明伸手接过梳盒,将之打开,看了一眼,随即合上。
“原来如此……”
“找到原因了?”
“大概吧。”
“太好了!”
武士雀跃起来,阴阳师则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手中的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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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七 不是怨灵作怪:绝望的尖叫(4)
“那么,您已经找到治愈我的方法了?”
声音中满是期盼,正是帘后的兰姬。
“……有些难办啊。”摇手示意博雅不可插言,晴明如此说道。
“什么!即使是您,也……”
“并非不能治愈,只是病因未明,难以对症下药。”阴阳师的语气温和,让人油然生出信赖,“府上最近有人死去么?”
“……”帘后沉默了一刻,然后便听见女子的声音,“确实有……是一名使女。”
“哦?”微一挑眉,白衣男子等待着对方的叙述。
“说起来倒是个聪明伶俐的女子,尽管出身低贱,性格却很乖巧,因此一直以来我都很信任她……谁料到她竟然偷取了父亲视为至宝的古董瓷瓶……原来她背着我和一位侍从相恋,所以才起了偷取宝物,与对方远走高飞的念头。
“这件事被我发现了,当时心里非常难过,不过还是打算原谅她。没想到她自己心中愧疚,一时想不开,便自杀了。她那位情人,担心父亲追究他的罪责,竟然也剖腹自尽了。”
女子停顿了一下,而阴阳师只是点了点头,并未说话。
“是说,我的怪病……和这件事有关么?”兰姬的声音有点惊惶。
“啊,不必担心。”晴明笑容可掬地说道,“只是死者阴气太盛,需要作法趋避罢了。”
“那就请您尽快施法吧!这样丑陋的面目,我一刻也不想忍受了!”
“不过,有可能无法恢复原来的相貌了。”
“无论怎样,也比现在这个怪物的面貌好啊!”帘后的兰姬不顾一切地叫了起来。“如果继续让我看见镜中的自己,一定会发疯的!”
“既然如此,那就拜托博雅了。”
“拜托我?!”
武士指着自己的鼻子,张大了嘴。
“是这样,”晴明不露痕迹地打断了他的话,一本正经地说道,“博雅大人是相当忠诚正直的好人,有他在,邪魔外道自然不敢近身,祛邪的效果便会事半功倍。”
“该不是捉弄我吧……”
这句话刚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尽管以阴阳师的恶劣禀性,这种可能性并非没有,博雅仍然对自己这位朋友抱有无法解释的信心。然而很快地,这种信心便遭到了打击。
“放心吧,博雅。”阴阳师转过身来,眨了眨细长的凤眼,用只有武士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要让对方了解你的可靠,小小手段也无伤大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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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室中点燃了两支蜡烛,放置的位置异常巧妙,正好将博雅与兰姬两个影子重叠着投向了帷屏。晴明将先前在柳树下掘出的梳盒放在博雅手中,博雅刚想询问究竟,阴阳师已经换上了郑重的神色。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动,也别说话。”
于是心中一片茫然的四位殿上人正襟危坐,挺直了脊梁。单从外表来看,确实称得起威武可靠,气概非凡。阴阳师默不作声地退到烛火之侧,位置正介于博雅与兰姬之间,低垂眼帘,随着口唇翕动,仿佛春蚕吐丝一般绵密缠绕的咒语便充满了整个暗室。
烛光摇曳,映得室内忽明忽暗,一种诡异的气氛静静地流淌着。帘后窈窕的人影缓缓地垂下了头,发出了细微的叹息。突然间,她颤抖了起来。
“是你吗?”
记住了好友的话,博雅紧紧地闭上了嘴巴。名叫兰姬的女子仿佛处在梦游之中,伏下身体,长长的发丝垂落在地上。
“还是像原来那样……不理不睬啊……可从前,从前你待我,不也很好么?”
声音依旧还是那个声音,然而语气却和之前大不相同。
“那些王孙公子……写着拙劣的和歌,垂涎我的美貌……真让人恶心……他们不知道我心里,一直一直……都记着你啊……”
这深情款款的表白并非对某个人,而是对着帷屏上博雅的影子。因此尽管是温柔的述说,却令人不寒而栗。博雅忐忑不安地望向晴明,后者依旧纹丝不动,白色的衣裾在暗影中清冷地反射着烛光。
“记得那棵柳树吧?那一天你抱我了……对,就在树下……你不知道我其实是故意的,故意扭伤自己的脚。我躺在你的怀里,真暖和……”
帘后的女子完全迷醉在当时的情景里,伸出颤抖的手轻柔地抚摸帷屏,就像抚摸着情人的胸膛,嘴里喃喃地低语着。
“就在那时我偷偷地剪了你的一绺头发……和我的头发结在一起,埋在那棵树下……我一定是疯了……可是,只有用这样的方式,你的身体,我的身体,才能交缠在一起……”
昏暗的烛光下,美丽高傲的女子独自一人,用这样刻骨缠绵的语气倾吐着相思之情,令听者恻然。博雅几乎忍不住伸出手,要去抚慰那个帷屏上的身影。就在此刻,女子的声音突然高昂起来。
“为什么你只是个侍从!我兰姬,亲王的女儿,平安京中人人欣羡的美人,竟然会爱上一个卑贱的侍从!”
说到此处,女子刚刚的温柔已经全然不见了,换成了咬牙切齿。
“卑贱……对,卑贱的家伙,该死的奴仆!完全不顾念我对你的心情,竟然看上了小樱——那个乡下来的蠢丫头,眉心长着难看的红痣,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成天就知道没心没肺地傻笑,说着‘只要是春天就好’这样的傻话!
卷七 不是怨灵作怪:绝望的尖叫(5)
“那天夜里我看到你,抱着她,在她耳边说甜蜜的话。我听到你们说,要想办法离开这里,离开我……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声音渐渐凄厉,长发剧烈地波动着。
“这就是我爱的人,那个下贱的侍从,他本来不配得到我的感情,可现在,他居然将它毫不顾惜地舍弃了!
“我辗转反侧,一夜未眠。后来就做了那件事……我把宝瓶藏在小樱的房中,故意要人们发现,这傻丫头吓坏了,一直在辩解,可是没人听信……谁也不相信……然后……哈哈,哈哈……”
帘后的女子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博雅浑身发冷,一直凉到了手指,忍不住忘记了先前的警告,往后退去。仓皇中,他的身体碰到了矮几,锵然有声。顿时,女子仿佛从梦中苏醒一般抬起了头。猝不及防地,两人中间的帷幕被撕开,兰姬扑过来,死死地抓住武士的衣领。
“看着我!看着我!”如同夜枭啼鸣的声音尖锐地刺入博雅的耳膜,“为什么要为她死呢?为那个一钱不值的傻丫头?!难道我不美吗?难道我不比她美得多吗?”
烛光下一张丑陋可怕的脸出现在博雅眼前:整个面部覆盖着长达数寸的黑色毛发,看不见五官;火炽一般怨毒的眼神从黑发中透了出来,仿佛要在这一瞬间将武士烧成灰烬。
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恐惧,武士大叫起来,同时拼命地想要挣脱那只抓住自己的手。
然而看上去柔弱的女子却突然变得力大无穷,尖利的指爪刺向博雅的颈中。
“放开我!我不是……”
“决不!你是我的!我的!”
凄厉的尖叫骤然停止。阴阳师袍袖拂动,迅速取走武士手中的玉盒,同时右手食中两指点在兰姬双眉之间,念动咒语。女子放开了手,博雅跳起身,一连退后了两步,这才从刚才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回头看去,兰姬已然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烛火已经烧到尽头,晃了一晃,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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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可怕了!”博雅大口地呼吸着山野中的清新空气,仍然余悸未消。
“唔……”
此刻二人已经来到后山的柳树之下。白衣男子打开玉盒,凝视着盒中之物。那是两截断发,一绺发丝细长,另一绺看上去较粗,显然是属于不同的人的;然而此刻却已紧紧纠结,分不开彼此。
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拂过发绺,随后,一星火焰升腾起来,转瞬间将纠缠的发丝化成飞烟。
“就这样吧。”目送着最后一缕烟气散发在晴空之中,阴阳师闲闲地说道。
“……就这样?”
“问题解决了。你要求我的事情也做到了。”阴阳师微笑着望向自己好友,“还有什么事吗?”
“呃。”博雅搔了搔头,脸上却是黯然的神色。“不知为什么,心里……”
“嗯。”
黄昏的天空有一抹灿烂的霞云,颜色异常鲜艳。云朵与天空之间的界限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