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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达公司出纳主任自杀身亡的事件,使得这双好朋友几乎反目。
事发后不久,许子钧到达现场。
他很难忘记那时内心的难过悲痛。
还有深深的自责。
不敢走近跳楼毙命的死者。
简直就像自己是凶手一样——
他跑回家,然后去刘贵士多找大卫。
“那钱呢?在哪里?”他揪着大卫的衣领大声地叫,“你没有把钱交给他,没有把钱交给他!”
“你说的什么话,我没有把钱交给谁?”
大卫一点都不明白他的指责。
眼前的许子钧,与平常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大卫,你好会装糊涂!我问的就是今天下午交给你的那些钱,一百二十万元,钱在哪里?你告诉我钱在哪里?”
“你说的是那一百二十万元。”大卫的眼神收紧了,好冷好冷,直望到许子钧的心里。
“我明白了,你怀疑我没有把钱交给那个叫易明的人,怀疑我私吞了,我没猜错吧?”
“我说的就是这回事,钱你没有交给他,我有说错吗?”
本来许子钧会这样高叫。
可是他开不了口。
他望着大卫,愣住了。
大卫是这样冷,是他从来没见过的,冻结成冰的两只眼睛,放出来的不是怒火。
而是两道寒星——
寒光逐渐收敛。
“你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大卫在街边的栏杆上坐下来说,“你这晚的情绪很不正常。告诉我后,我才决定采取什么态度,看看怪不怪你。”
沉稳的声音,有稳定情绪的作用。
这时候他发现大卫的眼神转变了,变得一片平和。
大卫望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他怀疑大卫没有把钱交给易明。
事实上大卫确实把钱交给易明了。
不但交了钱,而且还有易明的四条签字。
起先,当他从工作的财务公司出来时,他去刘贵士多找过大卫。
那些钱就是在那时候交给大卫的。
接到送钱给易明的命令,他就很担心。那笔钱数目太大了,多到他无法承担,以致对他形成压力,怕送钱的路上会有什么差错。
要是那样的话,对方不能收到急需要用的钱,他这个责任更是背不起——
于是他去刘贵士多,把钱和收钱人的姓名地址交给大卫,由大卫代交钱。
当他从刘贵士多出来时,原本装钱的手提箱,已经换上了一大叠报纸。
这是他临时想出来的自保之计。
除了他以外,没有人知道大卫有那一笔钱。
而他有那笔钱,却可能有很多人知道。
这是很简单的数学原理,挑选危险度数少的去做,就减少了危险。
同样,危险程度少了,成功的机会就大。
他很信任大卫,大卫是读书时高他两班的学长,二人又是一起长大。
大卫很冷静沉着,这个性格使他相信大卫有足够的能力去完成这件任务。
把一切安顿好以后,他才从士多出来,带着那个手提箱上路。
循着原定的路线前行。
假若无惊无险,他也没有损失,只不过空身走一趟,换了另一个人交钱而已。
若真的有事发生,那一百二十万元的款项可保不失,被抢的只是一个手提箱,和箱内一整叠的旧报纸。
防人之心不可无。
原本事情进展顺利。
后来才有了麻烦。
他没想到会被两个驾电单车的匪徒撞下山坡。
一切发展得太快了,他来不及多想。
手提箱落到匪徒之手,他也延迟了到送款地点的时间。
到得那个地方,他惊见有人堕楼死亡。
死者正是他要去找的易明,宏达公司的出纳主任。
他对大卫的误解亦由此而起。
“一定是那个人收不到钱,没有办法摆脱困境才跳楼的!”
这个想法当时立即就跳进了他的脑海——
“你说,我当时这样想是不是很正常?”他寻求支持般地向大卫说。
事情虽已过去,却仍然令双方耿耿于怀。急需获认同的心情,只说明了,连他本人对自己那时所做的是不是过分了也没把握否认。
大卫的嘴边展开了笑意。
“有一件事我很服你,你知道吗?”大卫不回答他的问题,却转换了话题。
大卫的处事作风往往与别人不同,许子钧有时无法追得上大卫的思路。遇上这个时候,他会坦率地向大卫表示:“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
就像现在,他带着疑惑的神态,不能置信地说:“你会服我吗?说来听听?”
“真的,”大卫说得很认真,“你可记得,当时你是怎样的对我大声吼叫吗?我还差不多给你一拳揍死了。现在你这样来问我,无非想得到我的赞同。连我都赞同了,那么我那天岂不是给你白骂了?”
大卫说的倒也是事实。
许子钧不好意思地咧嘴笑,要张口说话,大卫伸手制止他。
“你不要说,我知道你要说些什么。”大卫说。
许子钧的眉头舒展开来。大卫一向是这样,想的东西比谁都快。
“撇开谁骂不骂人的问题,从一个很客观的角度看,我是想说,你有这个想法我不怪你。”大卫收起了笑容,他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而是说得很实在,“但我有把钱送给那个人,那也是事实。”
“是呀,你有易明亲自签字的回条,证明你把钱送到了。”
这就是问题所在。
许子钧对易明堕楼死亡的原因,一直无法释怀。
根据警方事后公布的资料,易明死于自杀。
据事后的资料显示,易明嗜赌,利用工作之便,把公司的钱挪为私用,投资股票。
这次股票大跌,令他不能按照计划把资金回拢,成为他自杀身亡的诱因。
别人输掉了钱。
他却输掉了生命。
警方从他经手的公司账目中查出,易明亏空了公款一百二十万元,在公司结账的前一天自杀身亡。
“从他账目的资料看来,易明亏欠的数目太大,他无法填补,只好走上了自绝之途。”
传媒报章这样披露。
亏欠的账目也在报上公开。
“他哪里是无法填数,他不是借了一百二十万吗?”许子钧对报刊的报导不满,他说,“那些报馆的报导不尽不实,欺骗读者!”
“报刊根本没有发现一百二十万元现款在场的报道,如何可说是不尽不实?若然要说,也只能说是报漏了。”大卫说,“幸好我已经把钱给了他,并且有他签发的收据,否则他人死了无以作证,我们便水洗不清了。”
大卫的忧虑不能说不合理。
许子钧的脑海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他认为有必要与大卫讨论的。
“既然他有钱填数,为何还要死?大卫,你不觉得这件事很奇怪吗?”
他这样问大卫。
大卫看着他的朋友——许子钧——脸上苦恼的神色,知道这件事在许子钧脑海中盘旋已久,他不找出答案是不心安的了。
但是大卫无法给他答案。
一件与自身毫无关系的事,在他来说,是不理会比理会好得多。
他觉得自己有责任提醒许子钧。
“你以为我们是谁?我们只是两个能力有限的小市民而已!社会的秩序无需我们来整顿。做好自己本分,不要为家庭和社会增加麻烦就够了。”他说,看着他朋友惊讶地张开了嘴的神情。
他终于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反正这番话他早就想对许子钧说了。
看上去他没有回答许子钧的问题。
实际上他是回答了。
许子钧不但不觉得受挫折,相反的,他双眼露出了光彩。
“我都知道你会这样说。”许子钧叫道,“你这样回答,证明了这件事你亦有想过,你也认为不对劲,不合理。果然并不光只是我那么想——”
“喂,你不要弄错了,我不是你那样的想法——”
大卫制止许子钧说下去,自己则退守到安全的界限。
不多管闲事,是他坚持的原则。
“你要问我意见吗?那么我告诉你,我是怎么想的。”大卫说,“我只想以后再也不听这事了。自那件事发生后,你每天都提,每次都这么说,这样是于事无补的。对于我们不能解决的事,最好的办法就是忘掉。”
“我没有办法忘记这件事。”许子钧说出心中的苦恼,“我不能把这件事忘掉,它时常浮在我脑里,想忘记也忘记不了。那个叫易明的出纳主任从楼上跳下来不久,我刚巧赶到现场。我老想着,那件事与我有关连,即使其实没有,我也知道部分别人不知道的事实……”
“你的心情我很了解,但我们又没有做错什么,这就算了。”大卫说,“再说下去有什么用?”
“谁说没有用,我已想到了以后怎样。”
“你想怎样,不要乱来呵!”
“我不会乱来,我是有步骤去做的。”
“你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