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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是到这里来吗?”
“我一点也不知道是到非洲呀,假若你要问的话。我是很容易地上了最简单的圈套。世界和平,全球科学家分享科学秘密,打倒资本家战争贩子等等这些骗人的鬼话。那个跟你一起来的彼得斯也是一样,他也上了同样的圈套了。”
“但当你到了这里,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他再次苦笑了一下。
“你自己会知道的。哦,也可能或多或少就是这么一回事。但和你原来想的不一样。这不是——自由。”
他坐在她旁边,兀自皱起了眉头。“你知道我过去在英国,就是因为这个而垮下来的。总是觉得受到监视,有密探。所有这些安全措施,比如,必须说出自己的一切行动,必须说出自己的一切亲友……可以说,一切都很必要。但是,最后还是把人搞垮了。因此,当某人提出一个主张——好吧,你听我说,这一切听起来很动人。”他苦笑了一下,“但是最后的结局——却是到这里来了。”
希拉里慢条斯理地说:“你是说你来到的环境和你设法逃走的那个环境一模一样吗?同样是被监视吗?——甚至环境更恶劣?”
贝特顿神经质地把头发从前额向后抹了一下。“我不知道。”他说,“老实说,我真不知道。我没有把握。也可能只是我胡思乱想。我根本不知道我是否被人监视。为什么要监视我?为什么他们找这个麻烦?他们把我搞到这里了——进了监狱。”
“一点也不像你们想象的那样吗?”
“怪就怪在这里。我想从某方面来说,是和我想要的那样。工作条件没得说的。各种仪器设备应有尽有。愿工作多久就工作多久,或者,愿少干点就少干点。生活很舒适,也很充裕。食品、衣着、住宿、无所不有。只是,你总是觉得是在蹲监狱。”
“我知道。今天我们进来时,铁门在我们后面咋嚓一关,真可怕极了。”希拉里不禁打了个寒噤。
“好啦,”贝特顿好像振作了起来。“我已经回答了你的问题,该你回答我了。你假装奥利夫到这里来干什么?”
“奥利夫……”她停了下来,正在搜索字眼。
“是呀,奥利夫怎么样了?她出了什么事情?你想说什么?”
她怜悯地注视着他那憔悴而紧张的面孔。
“我害怕告诉你。”
“你是说……她出了事?”
“是的,真不幸呀,太不幸了……你的妻子死了……她本来是来和你会合的,飞机失事了。她被送进医院,两天以后死去了。”
他两眼直愣愣地盯着前方。好像他决心不流露一点儿感情。他安详地说:“这么说,奥利夫已经死了?我明白了……”
长时间的沉默。然后,他对她说:“好吧,我们就从这里继续说下去吧。你取代她,到这里来,为的是什么呢?”
这次,希拉里早已准备好了答词。汤姆·贝特顿曾经认为她是被派来——如他自己所说——“救他出去的”。情况并不是这样的。希拉里是个奸细。她是被派来刺探情报的,并不是来营救他这样一个心甘情愿自投罗网的人。况且,她自己和他一样,也是个囚犯,她能有什么法子救他呢?
她认为,向他吐露真情是非常危险的。贝特顿身体快垮了。他有可能很快就会一垮到底。在这种情况下,鬼才相信他能保守什么秘密。
于是,她说:“你的妻子死时,我在医院里。我主动提出取代她,并且设法找到你。她渴望着给你稍一个口信。”
他皱起眉头。
“但是确实……”
她赶紧接了上来——他还没来及意识出这个凭空杜撰的故事有漏洞。
“这并不像听起来那样难以置信。你知道我同情所有那些观点——你刚才所说的那些观点。各国共享科学秘密——新的世界秩序。我本来对所有这些都满腔热情。还有我的头发——要是他们期待一个年龄相当的红头发女人,我认为我是可以通得过的。反正值得试试。”
“不错,”他说,用眼睛扫了一下她的头部,“你的头发真和奥利夫的一模一样。”
“而且,你也明白,你的妻子一个劲儿地坚持——要我把那个口信捎给你。”
“对啦,口信。什么口信?”
“告诉你要小心——特别小心:你很危险,要提防有个叫鲍里斯的什么人。”
“鲍里斯?你是说鲍里斯·格莱德尔吗?”
“对了,你认识他吗?”
他摇摇头。
“我从没见过他,但我知道他的名字。他是我妻子的一个亲戚。我听说过他。”
“他为什么危险?”
“什么?”
他心不在焉地说了一句。
希拉里把她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哦,那件事呀,”他好像绕了一大圈才回来似的,“我并不知道他对于我为什么有危险。可是,从各方面来说,他是个危险的家伙。”
“在哪方面?”
“嗨,他是那种半发疯的理想主义者,他们会高高兴兴地杀掉人类的一半,只要他们由于某种原因认为这样做是有益的。”
“我了解你所说的这种人。”
她认为她的确了解这种人——并且他们好像就在眼前(但为什么会这样?)。
“奥利夫见着他了吗?他都对奥利夫说了些什么?”
“我说不上来。她所说的就是这些。关于危险——啊,对啦,她还说‘她简直不能相信’。”
“相信什么?”
“我不知道。”她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说:“你知道——这是临死前的话……”
一阵痛苦在他脸上抽搐。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到时候我自然会习惯下来的。目前我还转不过弯来。只是关于鲍里斯,我有点迷惑不解。我在这里,鲍里斯怎么会对我有危险呢?假如他见到了奥利夫,那大概是在伦敦见到她了。”
“是的,他到了伦敦。”
“我还是有点莫名其妙……那又有什么关系?他妈的,现在任何事也没有关系了。我们在这里,呆在这样一个王八蛋地方,周围都是没有人性的机器人。”
“我也有这种感觉。”
“我们逃不掉的,”他用拳头照着水泥墩子捶了一下,“我们是逃不掉的。”
“不对,我们能逃掉。”希拉里说。
他非常吃惊地转过身来盯着她。
“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们会找出办法来的。”希拉里说。
“我的好女人,”他轻蔑地笑了,“你根本不明白这是个什么地方。”
“战争年代人们从最不可能的地方逃了出来,”她固执地说她决不让自己陷入绝望,“他们挖地道,或类似什么。”
“全是岩石怎么挖得通呢?还有,挖到哪里去呢?周围尽是沙漠。”
“那么,只好‘类似什么’了。”
他端详着她。她充满信心地笑了,这种信心很顽强,虽然根底不牢靠。
“你这个女人真不寻常!听起来你倒是满有把握哩。”
“办法总是有的。可能需要花时间,需要周密计划。”
他又一次愁容满面。
“时间,”他说,“时间……我可没有多少时间了。”
“为什么?”
“我不太清楚你能不能听懂我的意思……是这样的,我在这里真正不能——干出什么。”
她眉头紧锁。
“你这是什么意思?”
“叫我怎么说呢?我不能工作了,我也不能思考了。干我这一行,需要高度集中。大量的工作是——怎么说呢——是创造性的。自从我来了以后,我几乎丧失了对工作的迫切感。我所能做的不过是把低级工作做得出色一点而已,那是任何一个蹩脚的科学界同仁都干得了的。但他们把我搞到这里来却不是为了这个,他们要的是有独到见解的东西,但是,我搞不出什么独到见解来。而且,我越是紧张,越是害怕,也就越搞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来。这种情况快要把我逼得神经错乱了,你明白吗?”
她此刻明白了,她想起来了鲁贝克博士关于女歌星和科学家的一段谈话。
“假如我交不出东西来,这样一套机构会怎么处置我呢?他们会消灭掉我。”
“哦,哪儿会哩。”
“不,会的,他们会消灭我的,这帮人可不是什么温情主义者,迄今之所以还没有要我的命,是因为我正在接受外科整容手术。你知道,这种手术每次只能进行一点点。很自然,一个经常做点儿小手术的人是没法指望他集中精力的。不过,这个手术已经结束了。”
“做这种手术干吗?为什么要做这种手术呢?”
“哦,那是为了安全,也就是说,为了我的安全呀。假若……假若你是被‘找’的人,他们就这样干。”
“那么,你是被‘找’的人?”
“